第027章 回家

皮特在他的周圍走來走去，邊圍著他轉圈，邊說他。

「你那是少爺病，羅曼。你知道什麼叫做苦難嗎？你吃過真正的苦頭嗎？你甚至連這個小鎮，都沒有離開過，就已經傲慢得上天了，借口找得再好，也掩蓋不了被扭曲的價值觀的臭味。當風華正茂的青年，失去了揮斥方遒的魄力，只知道醉生夢死、自我狂歡，還自以為孤獨與高尚，只不過是逃避與失望。王爾德在《獄中記》中曾說，「你的錯誤不是你對生活所知甚少，而是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已把童年時期的曙光中所擁有的那種精美的花朵，純潔的光，天真的希望的快樂遠遠地拋在後面了。你已迅捷地奔跑著經過了浪漫進入了現實。你開始著迷於陰溝及裡面生長的東西。」我覺得這些話放在你身上，是那麼的恰如其分。說到底，你只不過是一支溫室里的小花朵，一個離不開母乳餵養的小寶寶，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傻，有多笨。羅曼，你太嬌氣，也太矯情。連誰關心你，誰對你好都分不清楚，你這個自負的傢伙，傻得無藥可救了。你的生氣是多麼的狹隘，你害怕沒人在乎你，又害怕別人太過於關注你，說明你還沒有自信，還不適合被愛，只適合遠遠地被人欣賞，至少我就只應該在遠處那麼看看你就好，而不是打破這層距離，說實話，我甚至都不應該和你交流太多。總之，如果你敢於面對自己，就不會陷在「假裝反抗，實則沉淪」的深淵裡了。」

「什麼叫做面對自己？」

「沒有人和你說過，要如何控制自己嗎？」

「什麼意思？」

「就是那種感覺，當它來的時候，如何自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的母親呢？她沒有和你說過嗎？」

「沒有，她總是撒謊。」

「你再仔細想想。」

「為什麼媽媽什麼都不對我說，我現在越來越恨她，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皮特，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能直接告訴我嗎？」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和你不一樣。」

「什麼叫不一樣？」

「說說你的衝動，你衝動的時候想要什麼？」

「想要···我想要···沖涼····」

「認真地說。」

「就沖沖涼，沒了。」

「好吧。」

「有什麼不對嗎？」

「羅曼，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家。」

「……」

「我是說，我家很遠··連開車都要開很久，你送完我，再回家，天都亮了。你先回去吧，就讓我一個人躺在這裡，躺到天亮吧。」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至少有沙發可以睡。」

「但是我比較習慣睡床。」

「那··我勉為其難地把床讓給你，我睡沙發也行。」

「好吧，謝謝你的邀請。」

兩個人來到路邊停車的地方，羅曼掏出鑰匙遞給皮特。

「你不是說要開車，鑰匙給你。」

剛剛才起步上路，皮特就把油門踩成了剎車，弄得羅曼一個前傾，晃得羅曼本來就有些宿醉的腦袋感到災劫般地「震蕩」。

皮特看著他做出一臉抱歉的表情，羅曼台起拇指的關節又揉了一下鼻子的下圍，表情冷淡，並沒有說他什麼。

皮特把手按在方向盤上，有些抱歉地說道，「你扶穩點，我技術不好。」

羅曼忍著笑意說，「沒事，你就瞎開吧。」

「哦，那我發動了。」

「燈打亮點，天挺黑的。」

車開進了更深的森林裡，夜晚起伏著獵食者，所以四周灌木叢里處處都是驚奇。

喵喵聲、吱吱聲、窸窣聲，不過他們似乎充耳不聞，一概不予理會。

皮特真把羅曼帶回了家，走過那些圍欄的時候，羅曼聞著周圍被雨淋濕的枯木在夜裡散發出來潮味，有點像發酵的甜甜圈。

羅曼在跨上小木屋的台階的時候，肚子突然感「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皮特聽到了他肚子叫的聲音，於是抓著他的手，示意他把腳步放輕一點。

羅曼很識相地脫掉了腳上的皮鞋，提在手上，躡手躡腳地跟在皮特身後。

皮特小心地推開主客廳的門，沒有開燈，拉著羅曼的手，穿過主客廳的另一扇門，像只半夜偷吃乳酪的小老鼠似的，把他悄悄咪'咪地帶進了自己的卧室里。

皮特拉亮了一盞暗黃的床頭燈，昏黃的燈光被百葉窗切割成一條一條的，映照在天花板上。

房間很小，皮特示意羅曼直接在他的床上坐下。

羅曼俯身，把他的皮鞋放在床底下，然後小小心翼翼地坐下來，在昏暗的光線中打量著這個房間。

羅曼看到就在旁邊的床頭櫃上真的擺著一個水晶球。

枯萎的常春藤融在了光球里，那景象好像有人在火焰上炙烤穿在木棍上的兔子。

他們在沉默中相對而坐，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蒸騰著迷濛的水汽。

羅曼脫掉了他黑色的外套，裡面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棉質背心。

汗水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些深色的水印，使得他原本單薄的背心顯得更加透明，直接黏在了胸前起伏的肌肉上，微微可以看到平時不怎麼能看到的地方。

羅曼把背心半掀起來，躬著身子坐著，露出後背來散熱。

皮特也脫掉了他的棕色皮衣外套和穿在裡面的體恤內搭，光著上身，站在桌子旁邊摸索著，然後找打了一圈黑色的細髮帶，把髮帶纏進手腕里之後。

又來到羅曼坐的那張床旁邊，背對著羅曼，面對著床前面的穿衣鏡。

把帶著髮帶的手插摸進頭髮里，利索地給自己的頭髮綁了一個清涼的小揪揪。

羅曼坐在床上，打量著皮特背部的線條，看著他寬闊的肩膀下面窄小的腰身，以及背後縱橫的溝壑。

溝壑匯進了他的後腰裡，然後被一條金屬的皮帶緊緊地束縛住，他後腰的銘牌，像是禁區的標牌。

羅曼看到他寬鬆的褲子下面非常地平坦，有一個瞬間，羅曼突然覺得，皮特似乎根本就沒有屁股。

這樣想著，羅曼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

皮特轉過身來，很體貼地問他，「覺得肚子餓嗎？」

羅曼雙手交叉著坐在原地說道，「有點。」

皮特問他，「你平常都吃什麼？」

羅曼脫口而出，「什麼都吃。」

「好吧，你等我一會，我去廚房裡給你拿點麵包。」

皮特脫掉腳上的鞋子，然後走了出去，把他一個人留在卧室里。

羅曼挪了挪身子，坐到床頭櫃旁邊，睜大眼睛去看那個「水晶球」，尋找剛剛的那隻「兔子」烤熟了沒有，但是羅曼這次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裡面根本沒有兔子，更別說什麼常春藤，只有一些閃亮的小星星，彷彿下雪時眨巴眨巴的小眼睛。

羅曼只是湊近去看，但沒有用手去摸，更沒有拿起來掂量。

因為他覺得這玩意兒，如果是出現在某個女孩的房間，那不過是常年擺在櫥窗里某天被買回來的「夢幻小禮品」。

但是出現在這裡，羅曼潛意識裡直覺它有些「神秘」，又或者說，是羅曼在心裡期待著它「神秘」。

羅曼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半開著的抽屜，抽屜裡面似乎圈著一圈什麼東西。

羅曼沒有動手摸，而是直接把抽屜拉出來了一半。

原來是之前那條被剖開了肚子的「蛇」，此時正毫無生機地圈在那裡。

如果不是羅曼早就知道它是假的，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很可能會把某個膽小鬼直接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