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酒吧還沒到夜場，燈光基本還明亮著。陸羽一走進去就聞到了淡淡的清潔劑的味道，大概保潔剛剛才做完。

「你怎麼突然換地方了？之前好像不是這樣里。」

陸羽指著空蕩的舞池，怎麼看怎麼不著調。

這裡的規模完全比不上顧野之前工作過的大「G」，舞池不大，就連燈光都不是最新一代的。

顧野停住腳步，腳尖支撐著轉過了身，眉眼上揚，「你知道我之前再哪裡做過？」

初次見到顧野那天的景象湧上眼前，耳邊似乎還有搖滾重金屬的聲音，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畫面一幀一幀的印在他心裡。

他不知道倒帶過多少次。

「我來劇組前一天晚上見過你。」陸羽抿著嘴，心裡被風颳起了不知道多少小心翼翼的雀躍，一時間他竟然很想知道，顧野曾看到過他。

在人群密集、燈光昏暗的舞池。

回答卻遲遲沒有到來，顧野摸摸脖子，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陸羽的視線。

「人太多了，沒看到。」

「這樣，」陸羽心裡泛起了理智上不允許，但是生理上又不受控制的失落，「確實人多。」

酒吧里沒幾個服務員，顧野帶著陸羽隨意找了個沙發坐著，一時間沒什麼話可聊。

「顧野？」

從裡間走出一個人，明明亮亮的燈光照在他臉上淺淺的傷疤上，帶著濃重的江湖氣。陸羽卻不覺得可怕，甚至有一點柔和。

「戴穆。」顧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個人彼此目光交匯，最後都落回了陸羽身上。

陸羽被他們注視著很奇怪，顧野眼中滿是黯淡的光，而那個叫戴穆的男人，眼裡卻滿是驚訝。

「我是陸羽。」陸羽坐直了起來，下意識地避開了戴穆的眼神。

「啊，我知道，他經常和我說。」

他一邊說話一邊坐到了顧野身旁的沙發上，習慣性地遞給顧野一杯飲料。

陸羽愣住了，這種飲料他從來沒見顧野喝過，但眼前的顧野卻一飲而盡，甚至又叫他倒了一杯。

「這家酒吧是我高中的開端。」

顧野往飲料里夾了幾顆冰塊，輕輕搖動玻璃杯，冰塊碰撞的聲音在空蕩的舞池格外清脆。

「我和戴穆從那個時候就認識了，然後我上大學就沒怎麼來過。」

「啊對，我這還是第一次看他把人帶回來，」戴穆接過話，「你倆進行到什麼程度了？重要器官見過沒有？」

「沒什麼程度。」

顧野無視了戴穆的黃腔，刻意迴避般直接轉了話題。

陸羽到底沒把顧野隨便找的話題聽下去，酒吧里的燈突然暗了，他才恍然意識到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從下車到現在，他總覺得顧野有哪裡不對勁，可是他又說不上來。從故意迴避到轉移話題，他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正視他們現在的關係，從進門到現在，像變了一個人。

但是他們現在又有什麼關係可以侃侃而談？不過是從自己單方面的暗戀延伸到了相互的暗戀，還沒搬上檯面。

舞池裡陸陸續續進來了幾波年輕人，不算太大的舞池也擁擠了起來。

顧野和陸羽打了個招呼便脫下外套進了舞池，這個場子的混音台里他們坐的沙發很近，陸羽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顧野的另外一面。

舞池裡熱浪你推我覆的陣陣上涌，搖頭男女的呼吸混雜在一起，電音把毛孔一個個打開，熱氣爆炸在空氣中。

顧野在混音台上隨著音樂輕鬆地打節奏，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撥弄著聲響。

一個音浪來襲，他半彎下腰，然後在音浪的高潮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熱汗四濺，顧野捲起汗濕的短袖，露出他精練的腹肌，台下湧起一陣騷動。

陸羽抱著他脫下來的衣服，坐在一旁隨著他的擺動也搖了起來，就像最開始的那個夜晚那樣的迷醉眩暈。

站在最高點的顧野又一次活生生地把他灌醉。

他順手拿起一杯酒，趁著更換音樂的間隙，遙遙向顧野敬了一杯。

藍紫燈光下的他們輪廓清晰，顧野甩頭叫了一聲，音樂被他撥到最高點，他高高地越過所有不知名的陌生人，舉起酒杯向抱著他的衣服的男人回敬了過去。

顧野臉上是飛揚散亂的發，他舉著酒杯一飲而盡之後停住了片刻，似乎還在意猶未盡的邊緣徘徊。

大半張臉都被頭髮覆蓋，陸羽卻能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桀驁的笑，還有亮晶晶的眼。

嘴裡火辣辣的，陸羽含著被酒精逼出來的眼淚，一頭埋進了懷裡的衣服，混著酒氣大口地呼吸著上面的味道，然後拋到一邊，連帶著他今晚所有的疑惑和不解。

音樂伴隨著人們的氣氛越來越大，陸羽站定在沙發邊，眼神穿過刺眼的燈光聚焦在顧野身上，眼前逐漸模糊。

顧野轉身的瞬間燈光變成了溫暖的黃色，從髮絲到手機都變成了昏黃的透明。

陸羽大口呼吸著酒吧里渾濁的空氣，心跳的聲音逐漸蓋過了嘈雜的電音。

「我······」胸口起伏不定，陸羽死死按壓著急促的呼吸，眼前徹底模糊，只剩下滿眼的光斑。

「我——愛——你——」

熱淚終於滾了下來。

音樂突然失了節拍，舞池裡的人卻絲毫不在意。

顧野怔怔地看著滿眼淚光的陸羽，手指失控一般在鍵盤上亂撥。他不確定這是酒意上頭還是理性告白，剛剛因為敬酒而催生的醉意突然消失，殘存的理性把他硬生生拖回到現實。

陸羽拿著酒杯慢慢繞過桌子，打算穿越人海去找他，卻看到顧野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不再看他。

酒吧散場的時候，陸羽爛醉在沙發上，滿臉淚痕，身邊擺滿了無數的瓶瓶罐罐。

顧野低著頭沉默不語，然後一彎腰幹脆利落地把爛泥一樣的陸羽抱了起來。

「有房間嗎？」顧野看著懷裡的人頭也不抬地問。

舞池裡安靜了片刻，才有個聲音響起，「樓上隨便挑一個。」

戴穆看著顧野的背影，猶豫再三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真的要和他說嗎？」

老舊的木質樓梯被踩的「吱吱」作響，懷裡的人有些難受地想要推開他，卻被顧野緊緊抱在懷裡。

「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