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

沙啞的話混著冷風機呼呼的響聲，在空蕩幽靜的房間里格外響亮，付博緩緩抬頭，昏黃的燈高打在臉上，卻不像過去那般可以照出陰影。

「穿白鞋子，不怕被人發現？」

他從地上挪了個位置，又往角落裡挪去避開這燈光。他的臉上包滿了紗布，鼻樑那片宛若平底，似乎還在往外滲著血。

「我能一個人過來，你覺得我有什麼好怕的？」

顧野冷笑一聲，隨手拖來座椅反坐了上去，鐵質的椅子在地面上拉出尖銳的聲音，付博微微皺眉。

「那麼我坐在這裡我有什麼好怕的？」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習慣性地伸手扶了扶鼻樑，才猛地發現鼻樑上已經沒有了眼睛，自己也沒有了鼻樑。

付博眼裡閃著光，這裡是警察局，就算顧野有後面可以找關係進來，但是關在裡面的人憑白受傷或者死了，找來找去也找不錯人。

顧野撐著頭，全身上下逐漸緊繃起來，臉上卻還帶著微笑。

他一下子起來，抬腿踹開了身下的椅子，鐵椅子在地上翻了兩下，徹底不動的時候，顧野已經像幽靈一樣來到了付博身邊。

眼前的燈光突然消失了，痛感襲來，付博眼睜睜看著顧野死死踩著自己的肩膀。

力量太大，他一個沒坐穩，直接被他踩趴了下去。

現在的付博甚至有些不敢直視顧野，那天晚上房間里沒開什麼燈，他只能隱約看到顧野發著狠戾亮光的眼，而現在，他的眼裡的光亮被燈光無限放大。

寒意逼人，不像在看仇人，倒像是在看死人。

付博狠狠一抖嗦，但又瞬間被他另一隻腳踩上了臉頰。

「我律師和我說，你說你有精神病，想要減刑？」

顧野挑起眉毛，看著腳底爛泥一般的人，又加重了力道，「你覺得我會白白便宜你十幾年的刑差？」

他收起腳，鞋底傳來血肉模糊的聲音，付博幾分鐘前尚還完好的臉頰全部凹陷了進去，每一道壓痕拼湊起顧野鞋底的花紋。

付博毫無意識的被翻了個身，耳里的鳴叫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他恍惚中覺得自己的臉上嵌滿了沙子，密密麻麻的痛。

「反正那天晚上也逍遙夠了，」付博氣若遊絲，「你選的男人怎麼和你一樣那麼難搞呢？」

話音剛落，忽然燈光大亮，胸口又憑添了一股力量，狠狠地壓著他，胸前硬邦邦的骨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塌了下去，錐心的痛。

「啊——」

付博終於忍不住，在顧野腳下喘著粗氣叫了出來，但是沒叫多久，慘叫聲就停了。

顧野覺得腳下的人呼吸微弱，他偏過頭，純白的鞋子上早就污穢不堪，血漸漸從付博胸口的大洞里湧來出來，浸濕了他白鞋的鞋頭。

「你這樣死，太不值當了。」

付博緩神後的第一秒就聽到了這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

「啊—啊——」他撕扯著嗓子拚命想要喊人，但是胸口劇烈的疼痛像顧野的手一樣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他雙目爆睜，血絲爬滿了眼球。

「你也會叫？」顧野漫步走開，滿屋子的慘叫在他腦子裡潛移默化成了幾天前陸羽的慘叫，那樣刺耳錐心。

「你有什麼資格叫？！」

話音剛落，付博瞬間失聲。

顧野冷眼看著紅白相間的液體緩緩從付博下身流出來，他噁心到反胃，目光卻依舊死死盯著付博。

他伸腳將污濁不堪的鞋在付博臉上蹭，每蹭一下都伴隨著付博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腳慢慢地蹭到了付博縮緊的脖子，他的喉結堪堪抵在顧野的鞋底。

顧野似乎感受到了咽喉的存在，終於彎下來從一進門就挺直的脊背，徹底遮住了付博眼前的光亮。

「你以後，」他停頓了一下，臉上掛起了冰冷的笑容，「走路不會再摔了。」

付博的眼睛瞬間睜大，鬆弛的眼皮都在微微顫抖，他驚慌地搖頭，冷汗瞬間布滿了他的額頭。

「咔嚓。」

房間又歸於平靜。

「叮——」

吳端慈打開手機，賬戶上匯進了三百萬人民幣。

「啊？你自己看著辦吧。」

陸羽換了個手接電話，手臂的骨折還沒好全，左右手都還不能一直用力。

「我還真的沒想到。」

鄭辛在電話滿頭是汗，他的的確確真的沒想到付博會搞出這麼大的事來，平常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反正也不會合作多少次，可是這次正好撞顧野頭上了。

「我明天找財務按合同的工傷給你轉賬。」

「不用那麼急，」陸羽又換了一隻手，「你先解決投資方的問題再找我吧。」

這件事爆出來之後雖然當天的熱搜馬上就被資本給撤下來了，但還是被人別扒了出來，實時搜索一出來全都是噴人的。

「哎，我知道了。」鄭辛沉沉地嘆了口氣，投資方的會議通知穩當地排在他前面，就算續拍了可能也只能當網劇。

「那你先休息吧，有事再找你。」

「好啊，但是······」陸羽看了眼旁邊正在開車的顧野，傍晚的陽光勾勒出他鮮明的輪廓，就連髮絲都在熠熠生輝。

「你的收音師我拐走啦！」

「傻。」

顧野擋住陸羽伸過來的手，反手一握，緊緊攥了一會，等到彼此手心都出汗了才放手，「等你傷好了我就把你買給富婆，賺錢抵債。」

「嘖，好狠心啊。」

陸羽念念不舍地抽回手，顧野手一空，下意識地向他那個方向抓了抓，但又馬上停住。

夕陽打在他臉上，顧野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再往前就是他很早之前呆過的夜店，拆拆建建了十幾年還是在老地點等他。

但是對於顧野來說，「想當年」實在不是什麼好詞。

恍惚間顧野感覺手忽然重了一下，緊接著傳來了陣陣溫暖，幾乎是在一瞬間把他從回憶里拖了出來。

「你這個人就是嘴硬，」陸羽緊緊牽過他的手，一直等到他眉間的情緒完全散去，「富婆還沒有你有錢，我免費賣給你抵債你要不要？」

車子停住，窗外夜店的牌子剛剛通了電，五彩的光射入車內。

顧野停頓了一下，感覺眼前熟悉的一切好像因為陸羽而鮮活了起來。

「走吧。」顧野直徑推開了酒吧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