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已是深夜，但是並不如同往日的寂靜，庭院里四處都是嘰嘰喳喳的人聲，吵的人頭疼。

杜卿卿治下嚴格，縱然她如今不在，這杜家公子杜靈玉的婚禮也繼續的井井有條。

江小憐看著鏡子中上了紅妝，明艷無比的自己，突然感覺到一陣陌然。身上有點發冷，她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身上的喜服是絲綢的，入骨冰涼。自家道中落以後，她已經許久沒穿過這麼好的衣裳了。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身後喜婆的聲音響起，她在給江小憐梳那一頭烏黑髮亮的長髮。

這些話，她不是第一次聽了，當初她聽過一次，可那梳頭詩沒唱完，就被迫結束了。

這第二次，江小憐也不知道能不能唱完。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富富貴貴……」江小憐跟著讀了一句，突然就釋懷了，富富貴貴的，是如今多少人的期許，她那親父嫡母還沒福氣享受，如今自己能夠嫁到杜家，可也算是富富貴貴的了。

江小憐試著寬慰自己，對著鏡子扯著唇角想笑一笑，最後還是放棄了。

喜婆在把鳳冠往她頭上戴，江小憐攔住了。

「大小姐說了，我只是個夫人，用不著這麼金貴的。」

喜婆愣了一下，今日是杜靈玉娶正妻，怎麼這新娘子偏說自己是個姨太太？真是讓人頭疼。

她還想說幾句，但江小憐一直重複：「大小姐說了，我只是個夫人……」

重複了幾遍，聲音越來越小，喜婆一看，江小憐眨著眼，裡頭的淚都快要掉下來了，連忙聽了她的，沒用鳳冠，換了幾隻金釵。

江小憐這才滿意下來，一聲不響。

喜婆思量了好久，這才明白。這杜家公子是個傻的，杜大小姐斷不會讓人把杜公子了蠱惑去，所以早幾年就在家裡頭養了個丫頭，養了兩年，只等著抬成杜夫人。

如今幾年過去，估計是杜大小姐改了主意，這才給這丫頭定成了姨太太。

喜婆又看了看江小憐，見她面色鬱郁，覺得自己猜的不錯，心裡頭也同情這女孩，她見過太多場喜事，都是給大戶人家操辦。

見過的官太太官小姐也多，一眼就看出來江小憐也不是個什麼鄉底下的粗野丫頭，估計前些年也是哪個貴家出身。

如今成了童養媳，還被壓成了姨太太，伺候著傻子相公，還有一個霸道潑辣的長姐，這丫頭的命也是苦。

不過，同情歸同情，喜婆還是什麼都不能做，只唏噓了幾聲，就準備看看吉時到沒到，讓江小憐出門。

婚禮本該在黃昏，不過杜家特殊，杜大小姐說就算是一場家宴，不需走別的場子，只是擺了晚宴，發了兩封請帖，這樣一來，江小憐只需要在最後出去一趟就可以了。

江小憐生性喜凈，怕麻煩，也同意了，只是如今吉時已到，杜大小姐卻不見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