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的蘇州地區，還凈是一片繁華，就算是局勢動蕩無比，那淮河上面的花船，也在夜裡面灼灼發光。

杜卿卿推開一眾圍繞著她的鶯鶯燕燕們，徑直的上樓推開了一扇門。

雕花木床，重重疊疊的圍帳垂到地上。不用那老鴇的指引，杜卿卿也很輕易的在一眾脂粉堆砌的花房裡面找到她想要的那一間。

咱們的杜大小姐可是這盡歡樓的常客。

杜卿卿推開簾子走進來，驀然間看到那掛在簾子上的流蘇抽了幾根絲。

她蹙了眉，心裡頭的無名怒火正愁沒地方發泄，伸手就想粗暴的把那幾根絲線給抽出來，手上動作還沒完，就看見圍帳後面有裊裊的濃煙升了起來。

床榻上一具擁有著曼妙身姿的女人，正在吞雲吐霧，好不快活。

她穿了一身別人都沒有的牡丹花樣的紅色短旗袍，後面髮髻高盤，斜斜的插了一支九股釵，一雙妙目似有意似無意的瞅著杜卿卿，一雙玉腿交疊著蹬在木床的床框上，塗了紅色丹蔻的腳趾微微的蜷縮著。

杜卿卿看的火大，也不知道這女人跟哪裡來的留洋的小姐學的，穿了一身這樣子的衣裳，俯身想說什麼，卻見女人慢悠悠的又抽了一口，然後呼的一聲在杜卿卿臉上吐了好大一口煙氣。

「你！」杜卿卿被她捉弄，心裡更不痛快，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盯著女人那一張如花的面孔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從桌子上倒了杯涼茶來，咕嘟咕嘟一氣兒喝了。

女人也不說話，更不管杜卿卿惱還是不惱，自顧自的抽著煙。

杜卿卿看著她定是不會去理會自己的小脾氣了，這才賭氣般的把女人往床裡面推，自己也忿忿的坐在了床上。

杜卿卿力道大，把木床晃悠的咯吱咯吱的，女人一手拿著煙槍，沒支撐好身子，一下子倒在了身後軟綿綿的棉被上面。

杜卿卿伸手去扶，女人推了她一把，這才悠悠的起來。

「都說長姐如母，靈玉今個兒可是大婚，你不回家主持大局，明明知道我這個時辰犯癮子，偏要往我這裡湊。」

杜卿卿被她一下子說到心眼兒里，更加不痛快了，但是她也知道，這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的。

杜家自早做的就不是什麼正經的生意，倒賣軍火，私下犯鹽，哪個違法的事兒沒幹過？

這生意做不長久，杜家前些年惹了人，賠上了一家老小，只留下年幼的杜卿卿和杜卿卿的傻弟弟杜靈玉。

杜卿卿盤了好些年，這才把杜家的勢給弄起來，如今杜靈玉也到了娶妻的時辰，她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可是………

「你該不會是捨不得你弟弟吧？」女人有點慵懶的聲音響起來，剛抽空了一袋煙，聲音有些嘶啞：「養了那麼多年，總歸是有感情的。靈玉皮相也好，反正也不是親的，你要是實在捨不得，留自己身邊也不錯………」

女人的聲音絮絮叨叨的，杜卿卿眼前凈是煙霧，好半天才悶頭回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哪口……」

女人嗤一聲笑了起來：「我怎麼會不知道，咱們杜大小姐可對那些臭男人不感興趣，偏偏就喜歡我這冰清玉潔的女兒家。」

「不過……」女人突然起身湊到了杜卿卿身邊，抹了香脂的唇幾乎湊到了杜卿卿的耳朵邊：「你若不是捨不得靈玉，莫不是捨不得那新娘子？」

杜卿卿被她纏纏綿綿的聲音哄的發軟，可聽見這話，心尖還是忍不住一顫。

是了，她在自己弟弟的大婚上跑出來，捨不得的，確實是那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