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發現了，沒錯，她是人。」青衣男子抬頭望著千越，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面前的男子修為頗高，千越並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此刻他想的是如何帶著紫雲逃走。怎料，紫雲望著盆中的錦鯉一動不動。千越暗叫不好，悄悄拿出瓷盆念了咒語，準備收回紫雲，可是咒語連續念了三遍，紫雲依舊不動。

「別白費力氣了，她中了我的幻術，大師法力不錯，竟能走出我的幻境，這小鬼就不行了，她還在我製造的幻境中快活呢。」

千越後退了一步，急聲問：「你想怎樣？」

青衣男子又是一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請你喝茶、聊天。」

「怎樣才能放過她？」

青衣男子搖搖頭：「我原本以為和尚、道士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對妖，對鬼絕不會手下留情，這個小鬼，手上可沾了不少人血呢，雖然經你凈化，身上的戾氣少了許多，可終究不該是現在這般處境。被你欺騙的那些人，如果見到這小鬼，你該如何向他們交代？」

面對這些問題，千越竟啞口無言，他沒有解釋，也許是同情她的處境，同情她的過往，這本不該繼續殘留於世的小鬼，如今還安然無恙的存在著。他枉費了丹陽百姓對他的信任，有負常規，有負世間倫理。

青衣男子說到了千越的癥結之上，千越抬手，食指與中指合並，點在紫雲的眉心，口中念起了經文。

「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信奉佛法，不該存在的，不應該心慈手軟，親手了結了吧，彌補你犯下的罪惡……」

紫雲的雙眼依舊無神，千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紫雲的眉心閃現一道金光，正在這時，盆中的錦鯉猛地一躍，躍出了瓷盆，掉在石桌上，發出趴沓趴沓的響聲。

千越回過神，猛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忙收回手。差一點，只差一點點，他就親手了結了紫雲。再次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紫雲的肩，紫雲從幻境中醒了過來，一臉茫然的看著千越，對他說了句：「千越哥哥，這條錦鯉真好看。」

青衣男子小心的將錦鯉重新捧回瓷盆里，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用力握著瓷盆邊上的手，指關節隱隱泛著白。

「清然，都是我的錯，不要再傷及他人。」

青衣男子低下頭，兩行淚珠從眼眶中緩緩流下。

「我本是這山澗中的錦鯉，靈氣十足，每過百年，我們便沿黃河逆流而上，行至龍門，魚躍龍門，我想你們應該聽過。沒錯，我們一族就是傳說中的錦鯉，一條錦鯉一生只有一次躍龍門的機會，越過去就可以變成龍，所以，大家都拚命修鍊，為的是能幻化成龍。但是幾千年了，能飛升成龍的少之又少。」

男子倒了杯茶，在鼻前停下，輕輕的嗅了嗅茶香，而後繼續道：「我是族人里資質最高的，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這一輩中必能飛升成龍的。我潛心修鍊百年之久，有一天，一個女子闖進了這裡，她風塵僕僕，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人，我覺得她美極了，與她相處不過短暫的三天，我就深深的愛上了她，她的一顰一笑，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中，三天後，她告訴我她要離開了，回到人類生活的地方。我對她自然是不捨得的。懇求她留下來，她哭了，告訴我她並非誤入此處，而是有心為之，外界傳聞此處有仙魚，若是能求得百歲仙魚的魚鱗，可以醫好不治之症，面對命懸一線的母親，她相信了這個傳聞，找尋了許久，終於找到了這裡，找到了傳聞中的仙魚。」

「只此一見，便是永遠。」千越喃喃道。

葉清然點了點頭：「她告訴我她要離開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愛上了她，我告訴她，我願意用我的魚鱗治好她的母親，然後等她回來。期初那個方子是有效的，但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神，一月之後，她回來了，我滿心歡喜的迎她，她卻一臉憂傷，母親的病情反覆了，我又拔下了幾片鱗交給了她。短暫的見面後，她再次離我而去。我覺得自己好像書中的怨婦一般，每天唉聲嘆氣，茶飯不思，只為等待與她短暫的相聚。」

葉清然抬手支著頭，輕嘆了口氣繼續道：「也還是有快樂的日子的，她回來時也會給我帶塵世間一些好吃好看好玩的東西，我總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般，傻呵呵的對著她笑，她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一朵蓮花都足以讓她高興半天。可惜，在她的心中她的母親更加重要，她每次用悲憫的眼神看我時，我都會感到害怕，當我把身上最後一片鱗交給她時，她流下了眼淚，親吻著我說：等我回來，我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