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在一旁聽得入了迷，時不時的用小手擦擦流下的淚：「千越哥哥，這可比茶館裡的故事有趣多了。」

千越伸出手指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紫雲吐著舌頭，閉了嘴。

葉清然繼續道：「沒有了鱗片，我就不能再回到水裡去，我是魚，沒有了水，我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可我還是相信她會信守承諾，只要她高興，我願意。我想這大概就是愛，明明對方一次次的傷害著我，我卻心甘情願讓她傷害。這一次等了許久，我在沙灘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我看見了她。這次的她不同往日一般，她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一步一步緩緩向我走來，俯下身子親吻我的唇，撫摸我凌亂的頭髮，然後緊緊抱著我說『清然，我回來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她流下了淚水，那淚水滑落在我的臉上，卻是灼灼的熱，接著她露出久違的笑容『清然，我有了我們的孩子。』看著她的鬢髮微亂，我想替她整理頭髮，手卻沉沉的一動也動不了。我想我大概真的快死了，從愛上她的那一刻，我註定命不久矣。」

葉清然停頓了許久，沒有再說話。

「後來呢？」

「因為我身上帶著靈氣，我看到了我和她的孩子，是個半仙，長得很好看……我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繼續虛弱直至死去。一天夜裡，我見她抱著熟睡的孩子，夜風寒冷，正想替他披件衣服，但我發現，她正在拔孩子身上的鱗片，滿手是血。我把孩子搶了過來，先前問她為何孩子總是沉睡，她唬我說孩子正在長身體，多睡是正常事，此刻我明白為什麼孩子會沉睡。這樣的人，即使再愛，我也無法同她繼續生活下去了，我如同一隻野獸，孩子，面對這樣一個無法存活的孩子，我自有辦法處理，心狠，那就比一比誰的心更狠，我將自己的孩子一點點吃掉，她拼了命都未能阻止我。」

葉清然掀開袖子，一寸一寸撫摸著胳膊，白皙的胳膊上，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看，我的鱗片正在一點點長出來呢，等到全部長好，我就能回到我最初生活的地方去了。」

見千越和紫雲正看這瓷盆中的錦鯉，他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以前對她太過縱容了，現在她是沒辦法離開我了。這些年因為她，我活的非仙、非妖、非人，至於是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養傷，為了度過漫長的歲月，我只能靠殘食夢境，這真是個好東西啊，這些夢境讓我的傷逐漸恢復，也讓我忘記了曾經發生的痛苦，這些年，我過得確實不錯。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你們知道了那麼多，是時候該結束你們的命了。」

千越上前一步，將紫雲護在身後，山澗中不知何時又起了霧，葉清然微微一笑不見了蹤影，眼前又出現了往昔的回憶。

洛陽城，華燈初上，一盞盞漸明的燈，照亮了整座洛陽城，小和尚年方十八，初次來到這洛陽城，街上行人漸少，千越在一家饅頭鋪前停下，從懷中摸出幾個銅錢，要了兩個饅頭，熱乎乎的饅頭散發著食物的香氣，這對餓了一天的千越來說，無疑是一頓美餐，正在找從何處下口時，側目望見，一個紅衣女子正坐在對面的屋頂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他停頓了一下，看看手中的饅頭，又看了看屋頂上的女子，將手中另一個饅頭遞了出去：「你要吃點嗎？」

女子不做聲，只是對著他笑，看著他笨拙的樣子，未經世事。

千越對上了她的眼，如夜間的繁星一般，明亮閃爍，忙低下頭，口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再一抬頭，屋頂已沒有了女子的身影，剛想松下一口氣，卻聽耳邊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小和尚，你害羞了？」

千越踉蹌著腳步，移出一丈開外，右手放在胸前，口中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忽然耳邊感到一陣涼氣，側目，見女子正趴在她的肩頭沖著他的耳後根吹氣，千越帶著哆嗦的聲音呵斥：「誰，誰家的女子， 光天化日，不對，大街小巷如此輕拂……」

女子掩口發出悅耳的笑聲：「小和尚，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呢，我可不是什麼輕拂的女子，也最討厭人這樣說我。」

「對，對不起。」千越依舊低頭，不敢看面前的女子。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該回去了。」

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千越心生恍惚，獃獃的站在原地，直到女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