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霖叼著根煙靠落地窗旁，往下望去正好能把夜景盡收眼底，抬頭上仰剛好捕捉全然日出。於是他便坐了一夜，就為看一眼B市景色。

他扭頭瞄了一眼地上的煙頭，突然覺得他可能會在五十歲的年齡患病死掉。他今天已經抽完了三包煙，也許每天都是如此。煙癮加上酒鬼、通宵不眠，不是一天，而是幾年。

他抬手，掃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屋裡很黑，江衍霖壓根看不見現在幾時幾何，不過現在究竟時間如何，他倒清楚。他從夜裡十二時開始數，數過24480秒，那現在便是6:48。

江衍霖緩緩起身，撿了幾件胡亂擺床上的衣服套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才一股腦摔床上，被子一蒙，有點睡意。

床邊的老年機再次播放著俗不可耐的音樂時，江衍霖又才慢悠悠地鑽了出去。

他又數過15120秒，壓根沒睡，時間到達11時。他記得和魏澤有約，江衍霖皺眉挑了幾件像樣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拿著自己的老年機撥通電話，「回味樓這邊來吧，樓上，五房間。」

「到時見。」

江衍霖眉一舒，瞧了瞧左手佔滿整個手掌的傷口，紅得發黑的血凝固在周圍，涼水沖刷過傳來陣陣鈍疼，經流的水也摻入了血色。

他甩甩手，試圖讓那傷口的情況好一點，而不是看上去快要發炎發膿一般的模樣，太糟糕了。

江衍霖翻了翻錢包，就幾百。他面色沒變，往夾包一揣，抬手順便抓過鑰匙，腳一勾門就給合上了。

天色早便亮開，他總算見到手腕上的表現在時間離十二時還有十六分鐘。他悠哉悠哉趕到回味樓時，老闆倒是一臉狗腿的迎過來，就是少了個人。

「幾點了？」

「十二點半了，怎麼？」

老闆一個激靈，覺著自己可是嘮叨多了，誤了人家時間。滿臉橫肉皺在一起，連忙陪笑。

「抱歉抱歉，菜該上上了。」

「算了，有事走了。」

江衍霖擺擺手，把嘴角含著的煙摁滅，一個拋物線把煙頭丟垃圾桶。起身步子一拐，沒付應後面的狗腿老闆，理了理衣服，掏出個老年機出來。

倒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都不是那群七姑八舅的問候，他這號曉得的也就他幾個兄弟，還有魏澤。他家裡給配的手機早砸了——這全是魏澤隔了幾分鐘，發了一次又一次的來電。

江衍霖瞥了一眼手上的老年機，暗自想到也該換了，「抱歉，鈴聲太小了——沒來，你有事？」

「有點小事。」魏澤那邊有點吵。

「嗯？」

「暫時脫不了身，改日我再請回來？」

江衍霖又點了根煙，沒接這話往下走，聽那邊吵雜的聲音也差不多估摸是出點交通事故，便問：「你在街上，出了點事？」

那頭魏澤倒噓了聲，便是猜對了。

「現在在哪？」

「我能解決的。」

「我幫個忙，快些。」江衍霖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開口道：「趕時間去吃飯，這頓不許跑。」

「……」

「哪？」

「就在萬壽那邊，謝謝了。」

「嗯。」

江衍霖應聲回答便結束了通話，一切界面又直接撥通了齊海，那頭一句「舅，幹嘛呢？」江衍霖不鹹不淡應了聲：「回味樓哪兒，三分鐘內接到老子。」

「三分鐘趕不到——舅往前走走，我們來個中途交接。」

齊海一手玩著車鑰匙，步子不停忙往停車場跑。按江衍霖原來德行，遲一分鐘砸他輛車。不是自己錢不心疼，可齊海心疼啊，這還不敢反抗。

「行，」江衍霖總歸沒那麼沒良心，倒無不滿直接答應這事，摁了火便丟煙走，「速度。」

齊海被掛電話時就坐上了車，一踩油門，實在想不通江衍霖整個一老司機就怎麼不愛開車出門。

齊海那輛艷紅的賓利實在惹眼得很，前後車輛都要遠它個十幾米，生怕一個擦漆就是整個家當。

那車還箭似得飛奔，直接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車門，賓利車直接一抖，車幹脆整個停下來。嚇得齊海一個半死，回頭果不其然是他舅江衍霖。

「我靠，你腳疼不疼？老子心疼啊，別揣車門啊啊！」

「得了吧你，」江衍霖瞥了他一眼，把車門一拉開坐穩又給關上，這才慢悠悠下了下一個命令，「萬壽。」

齊海撇嘴，將假髮往後攏攏，一臉不爽地拍了拍方向盤，「我這當你司機是吧？」抱怨完，腳踏高跟鞋壓下油門，一個箭步飛出。

萬壽那條路有點堵，齊海回頭試探地看了看江衍霖的臉色，開了車門向前張望，自言自語道：「前面是出車禍了？」

齊海剛準備轉頭和江衍霖說聲，眨眼人就又不見了。江衍霖邊走邊點著根煙，穿過擁堵的車群，混在人群中實在是看不見人了。

齊海不可能留個賓利就跑，嗷了幾嗓子他舅沒理他。

江衍霖擠到圍著的人群里，仗著自己個高，大概能看個情況。估摸著魏澤撞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