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寧把垃圾袋裡的雜物分類擺好，楚辭這才敢小心翼翼地探過腦袋。

無影燈下的工作台是物證的舞台，小龍蝦殼，優格，餐巾紙，肥宅快樂水，雞骨頭，K記全家桶輪番粉墨登場。楚辭端著聯苯胺試劑顫顫巍巍，對她來說活人產生的垃圾比死人被分解產生的垃圾噁心多了。

「寧哥，聯苯胺。」

「辛苦了，去找個瓶子密封好裝上吧。」

「我以為你要用？」

「沒有，只是讓你準備一下。」安以寧凝神把小龍蝦殼上殘餘的肉切成薄片，用鑷子轉移到盛著生理鹽水的培養皿里，「我相信小龍蝦再進化也進化不出人血的。」

「嗯，非常搞笑。」

楚辭瞪他一眼，端著聯苯胺在工作台上找試劑瓶，高跟鞋不小心絆到椅子腿，她一個重心不穩，慘叫著向後仰，安以寧扔掉解剖刀眼疾手快扶住她。

「我說什麼來著，上班別穿高跟鞋？」

「錯了錯了，下次還敢。」

「下次還敢？！」

「不敢了不敢了……」

瘦高男人蹙眉看著被自己攬在臂彎里的姑娘，想學路修和聲色俱厲地訓她兩句，終究卻是軟了聲調，漫長的詰責化成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我用什麼身份擔心你。

「小心點吧，我又不能每次都接住你。」

楚辭笑嘻嘻地仰起臉看他：「我怎麼感覺安大帥哥有點緊張？不會是姑娘我魅力無敵……」

「沒沒沒有的事！」

安大帥哥臉紅了真可愛啊啊啊！楚辭滿心滿腦子都是粉紅色泡泡，安以寧被姑娘盯得直發毛，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楚小姐，你的聯苯胺……」

「卧槽，什麼聯苯胺？！」

楚辭驚叫一聲，視線移向右手中的試劑瓶，溶液堪堪填滿瓶底，大部分早就以拋頭顱灑熱血的姿態被楚辭潑出去了，她戰戰兢兢對安以寧擠出笑容：「別生氣，我我這就重新配，重新配，啊啊啊寧哥我錯了別打我！」

「不……小C，你幫了大忙。」安以寧聲音輕輕的，彷彿怕把什麼東西嚇跑。

「哈？」

「過來看。」

沿著他指尖方向看去，K記全家桶的盒子內壁上掛著翠藍色，在無影燈下絢爛到刺目。

「……血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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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隊長，我查了你給我的群號，這一個月的聊天記錄列印好放你桌上了，還有每個成員的個人信息，都在……」

路修和伸手接，洛蒼朮卻早有預謀地縮回爪子，路修和撲了個空，挑眉看面前的小丫頭片子，一言不發。

「倉鼠？」顧承歡不解。

「給你不是不可以啦，路隊，幫我個忙唄~」洛蒼朮擠眉弄眼，「別讓靖揚再來找我了，我不喜歡他，一點興趣沒有，再這樣下去朋友都做不成。我不好直說，還得請路隊幫我當這個惡人。」

「你小丫頭是算準了我會幫忙你？」

「那可不，誰有路隊厲害呀！」

「成交，資料拿來。」路修和指尖略一施力奪過檔案，臨走還不忘把檔案紙捲成筒敲在小姑娘腦殼上。

「路隊欺負人！」

「嘿喲小姑娘，這話可不能亂……」

「老路！」

撲進門的是楚辭，手裡捧著潑上聯苯胺的k記全家桶，一隻腳踩著高跟鞋蹦蹦跳跳鑽進來，安以寧提著灰姑娘的另一隻鞋追得好辛苦。

「怎麼回事？」

「聯苯胺測試結果，你看。」

路修和對著那片翠藍色抿了抿嘴唇。

「你確定是人血？我記得能和聯苯胺反應的不只血液一種。」

安以寧答道：「我們補做了紫外線測試，已經可以確定了，是人血。」

洛蒼朮湊過腦袋：「安美人兒，你們有給全家桶里的骨茬做檢驗嗎？」

「安美人兒是你喊的？」楚辭一記眼刀飛過去，「已經叫任大哥送檢了，我partner這周飛巴厘島度假，趕不回來，二隊的法醫會幫咱們。」

「那就好，啊哦——」倉鼠姑娘漫應一聲，復又低下頭盯膝蓋上的顯示屏，「路隊，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覺得現在的形式有多麼，呃……輕鬆怡人？」

「你第一天學說話？別亂用成語了快說吧。」

「你叫我查其他群成員的資料，我查到了，而且黑進了每個人居住地附近的攝像頭。有四個本地人，楊一昆，江海，姜麗麗，劉藝。一個M都人，暫住喜來登酒店，稍微查了一下發現她訂了後天早上七點半回M都的高鐵。你可以理解為她來N市是為了蠢貨推理群線下聚會，也可以理解為她和其他人一起策劃執行了一起殺人分屍。」

「所以？」

「不幸的是，我看見他們幾人回住處的時候，手裡都拎著一個K記炸雞全家桶。你說，如果裡面裝的都是……」

「我要證據。」

「證據在聊天記錄里，我相信你還沒來得及看。」洛蒼朮起身，從路修和桌上抽過聊天記錄列印紙，「從這一頁開始，他們在討論一部推理小說。作者叫Mr.齊諧，順便插一句我挺喜歡她的。」

「哦，就是那個因為寫虐文被讀者砍死在自家陽台上的姑娘，我聽說過。」

「……其實你不用解釋的。咳，言歸正傳，Mr.齊諧的處女座《戲中人》裡面講了一種殺人手法，男人誘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兩人翻雲覆雨，完事兒之後男人把女人在浴缸里放血殺掉，骨頭大塊兒綁上磚頭沉近水庫，小塊兒鋸成條壓在K記全家桶的炸雞塊兒下面。至於肉……他的職業是賣海鮮，他用很多小龍蝦在浴缸里把女人分食完畢，然後繼續把這些蝦賣給客人。警察去他家調查的時候，他甚至請警察吃了頓十三香小龍蝦……耳熟麼路隊，這個情節？」

顧承歡聽到十三香小龍蝦的時候，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這隻是你的一面之詞。」路修和臉色僵硬，「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心理變態才能寫出這種書，不過推理群討論推理小說太正常了吧。你不能就此說明他們有犯罪動機，我的意思是——犯得著麼？把下半輩子搭進去，就為了這種……蠢到人神共憤的……犯罪嚐試？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察覺路修和的憤怒值正在一路飆升，安以寧連忙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冷靜。

「路隊淡定，說到犯罪動機，最有動機的人是姜麗麗無疑。如果說除了姜麗麗，其他人都是為了完成——你所說的犯罪嚐試的話，他們殺誰其實都不重要。死者白鳳霞只是碰巧在這個節點被姜麗麗選中成了目標。」

路修和抬頭看他。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還搭在路修和肩上，帶有安撫意味的輕柔力度透過衣服布料隱約傳來。一瞬間路修和幾乎有衝動在他瞎謅胡謅的《病秧子救世論》上為安以寧添幾筆。

「要確定洛姑娘的猜測是否正確只有一個方法，找到那個用來分屍的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