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兒？你確定？」

某三流小區內，顧承歡一邊倒車一邊扭頭看向路修和，雪佛蘭SUV的尾燈離後車只差幾厘米而車頭還探了大半在外面，他只恨不能變身大力神把車頭懟進去。

「就算你不信我，你也得信倉鼠，這丫頭比你靠譜太多。」路修和打個呵欠，百無聊賴地翻起厚厚一沓檔案來，「楊大哥，原名楊一昆，28歲，N市本地人，職業設計師。你也看到了，這破地兒跟姜麗麗家隔了至少五十公里，倆人交際圈完全不重合，能碰上面才是有鬼了。」

「修和，我要是你，我就在這輛車追尾或者被撞爛前，給司機搭把手。」顧承歡沒好氣地應聲。

「非也，年輕人，我這是在為調查做準備。」

「閉嘴，老東西。」

路修和齜牙咧嘴扮了個鬼臉，揮手把只小自己一歲的「小孩兒」趕下車，挪到駕駛座上調頭換擋倒車，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車恰好挺穩在前後輛車之間，看得顧承歡一愣一愣。

「怎麼樣，服不服？」

顧承歡白眼翻到天上去，他一把拍掉某「老東西」擅自搭上肩膀的鹹豬手，步行穿過幾棟樓，停在一個單元門前。

「七十二號樓一單元，是楊一昆家沒錯。」

叩響房門。應門的男子和監控錄像中形象無二，已是初秋天氣，他仍穿著背心短褲，褲腰低低掛著，重要部位岌岌可危。彷彿觸碰了什麼重要機關，一旦從腰部往下看，肥肉便噴涌而出，好像肚皮是一座火山，一層一層熔岩在火山口洶湧。

同時湧出的還有一種肉類腐敗的味道，路修和皺皺鼻子，憑藉經驗能分辨出並不是人類屍體，但任誰和一堆腐肉生活在一起都難以想像不是麼。

顧承歡後退半步，食指虛虛點在唇上，好像要把那聲厭惡意味的感嘆塞回喉嚨里。

「你們幹嘛的？」

路修和開口：「我們住樓上。很好奇親愛的鄰居是不是在做生化實驗，在被毒死熏死之前希望找到死因。」說罷有意將顧承歡向懷裡攬了攬，一股莫名的基情在空氣中肆意蔓延。

「喂，修和……」顧承歡壓低了聲音。

「閉嘴。」

「你們倆……住一起？」這會兒吃驚的是楊一昆，「無意冒犯，但是……」

「我是基佬，這是我男朋友。好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真的不打算打掃一下衛生？行行好吧，救救我們也救救你自己。」路修和說著看了一眼顧承歡，「如果需要的話，他應該很願意。」

顧承歡滿臉寫著「你家也不比他好多少你還有臉說人家」。

「……我不願意。」

「閉嘴，你願意得很。」

「……」

「真抱歉困擾了你們，先請進，有話進來說。」

楊一昆閃身讓開，路修和二人側身堪堪擠進了房門。路修和輕車熟路地躲開所有可能威脅人身安全的、包括但不僅限於外賣盒，垃圾袋，快遞盒等等等等「暗器」，完好地把自己甩在沙發上，相比下顧承歡就沒那麼熟練了，他簡直把進路修和家時的男子100米障礙賽又重溫了一遍。

「哦sh——」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五好青年顧承歡好歹是把髒話掐死在喉嚨里，「修和，拿年終獎賭，你倆是失散二十五年的親兄弟。」

「醒醒，你又不是警察，啥時候有年終獎了？」

路修和靠在長沙發背上睨他，於是顧承歡明白隊長前來的唯一意義就是把他們倆中的一個逼到心臟驟停——就目前趨勢看來是他的可能更大一些。

「兩位，真的抱歉，我保證——保證這周末就開始收拾，你們喝點茶嗎？我剛買了鐵觀音……」

「楊大哥不用這麼客氣……」

胖子伸出長手去夠果盤旁邊的茶葉罐，顧承歡忙起身攔住，胳膊肘掃到他放在茶幾邊緣的手機，土豪金外殼的腎7s在三重注目禮下翻轉跳躍，最後完美落入地上擠滿蜂蜜芥末醬的炸雞外賣盒中。

「啊哦，水花太大，零分。」

要死的是路修和竟然還在講冷笑話。

「啊啊啊對不起楊大哥，真對不起，我我我這就給你擦幹凈！」顧承歡手忙腳亂地把髒兮兮黏糊糊的手機撈出來，掏出口袋裡的濕巾一陣猛擦，「怪我怪我……」

「沒事沒事。」

路修和挑起一根眉毛看他：「告訴我，什麼樣的男人會隨身帶濕巾？」

「……正常的？」顧承歡小心翼翼地應。

在察覺到剩餘二人瞬間凌厲起來的目光後，小孩兒飛快把手機屏擦得鋥亮，還特地用餐巾紙吸掉多餘的水，雙手舉過頭頂將手機遞給楊一昆：「我擦好了，楊大哥對對對不起！您看看壞了沒有！」

楊一昆按了幾下解開鎖屏密碼，瞥一眼後重新鎖屏放回茶幾。

「好好的，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

「鈴——」

非常古老原始的座機鈴聲，刺耳到能把死人從棺材裡喚醒。

「抱歉，我接個電話。」

楊一昆轉身奔進卧室，顧承歡垂下視線，落在楊一昆的手機上。剛擦過的熒幕光可鑒人，六個指印突兀地印在上面，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捏過手機。

「你知道沒有密碼解不開鎖屏的對吧。」是路修和嘲諷的聲音。

「非常好笑。」顧承歡把手機拍到路修和手心，「至少我把他手機密碼套出來了，你不應該誇我幾句？」

路修和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兩秒。

「小孩兒，你變狡猾了。」

「承蒙誇獎。」

「……我沒有在誇你。」

「你懂個屁，我這叫韜光養晦。」小孩兒驕傲地笑了。

熒幕上的指紋覆蓋了「124578」這六個按鈕，顧承歡略一沉吟：「我剛看見他的手勢上先下後上，沒有反覆，你可以試試147852.」

路修和帶上手套照做，而鎖屏解開了。

「啊哦——修和，你最好動作快點，我猜楊一昆馬上就回來了，楚姐要拖不住了。」

「打他座機的是小C？！」

「是啊……回來再解釋你倒是快點啊！」顧承歡急得恨不得把手機搶回來，「查他QQ，姜麗麗說有個推理群什麼鬼的，你把群號copy一下。」

其實找到這個群完全不難，因為楊一昆在消息欄里把它置頂了。

「N市前半夜推理協會……？這名字爛透了。」路修和嘀嘀咕咕地拍下群資料頁面，「交給倉鼠就好了，世界上沒有她看不見的聊天記錄。」

「行了路上再吐槽，放回去放回去！」

「楊大哥，那啥，電話您慢慢打，我倆有事兒先走了哈！」路過卧室，顧承歡伸了頭進去高聲道，「門口的垃圾我們給您帶下去？」

「你自己拿！我不拿！」路修和惡狠狠地。

「噓！」

顧承歡攥著路修和手腕兒飛快退到玄關，路修和掙脫他的爪子，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冷冷地打量他。

「我該誇你勤勞麼，顧大善人？」

「善你個鬼哦，外套給我拿著！」顧承歡沒好氣地把外套拋給他，從兜里扯出手套，拎起其中一袋垃圾，「看看這是什麼，小龍蝦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