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跑著跳著回到綺春閣，越想越窘迫，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滿腦子胡思亂想，曲勁庭會不會把這事告訴老夫人？老夫人知道後會怎麼想？在他們心裡，自己是不是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盪夫？

老夫人知道了固然不好。可若不知道，也不好。她醒後見不到自己，很可能會把他喚過去，屆時就要面對曲勁庭的臭臉，還有活生生可以剜下他一塊肉的凌厲眼神。

思來想去，還是裝睡最好。

莫默闔上院門，一覺睡到日落中山。

天色微黯，府里的油燈燃亮起來。

洛梅端著兩菜一湯，把莫默喚醒。

因得到老夫人喜愛，管事再不敢剋扣綺春院的用度，他們的日子也好過起來。一想到這麼美好的生活即將離他而去，莫默就煩。

草草用完晚膳，芸慧就來到綺春院。

照例用一把溫柔的聲音喊道：「莫貴人在嗎？」

「洛梅，就說我病了！」莫默急忙道。

「貴人不舒服？」洛梅也急了，「奴婢去找大夫！」

「回來！」

來不及了，芸慧已經推門進來，正對一臉慌亂的洛梅。

「芸慧姐姐，貴人身子不舒服，可否請你稟告老夫人，為貴人尋個大夫？」

「怎麼了？」芸慧臉色一變。

「芸慧，我沒事！」莫默只好走出來，「別聽洛梅瞎說，我好著呢！」真把大夫請來，這臉就丟大發了。

「貴人……」洛梅不解。

「沒事就好。」見他精神奕奕的模樣，芸慧鬆了口氣。「老夫人喚你過去，說是要等你到了才肯用膳呢。」

既沒病，自然該去陪老夫人。

莫默強顏歡笑，「我這就去。」

走在路上，莫默心不在焉地想道：希望曲勁庭一早就離開，不在老夫人那。

想不到，曲勁庭的確離開了沒錯，此時還迎面朝他們這邊走來。

看見那高大的身影，踩著練家子的穩健步伐，出現在廊橋的拐角處，莫默心一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後跑。直跑到一根柱子後面，蹲下身躲起來。

「見過將軍。」留下芸慧問安，臉上的表情頗不自然。

「嗯。」曲勁庭淡淡地瞄了她身後一眼。在經過某人的藏身之處時，餘光瞥見那恨不得縮成一團的身影。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過。

「呼……」微弱的呼氣聲自背後傳來，像放下心頭大患。

曲勁庭不由皺起眉。

竟躲著他？

勉強忍耐，才沒有回過頭揭穿他的小把戲，仍舊朝凌妍閣走去。

等一切歸於平靜，莫默才瑟縮著從柱子後出來。

歷經人生的大起大落，他此時有些情緒低落。

「貴人，你怎麼了？」芸慧關切道。

「沒什麼。」莫默搖頭。心裡吶喊：芸慧啊！我的苦，你怎麼會知道？

兩人走進齊福閣，就見老夫人守著一桌子菜等待。

莫默連忙上前，「老夫人，您怎的還不用膳？」餓壞了怎麼辦？

「這不等你嗎？」老夫人見到莫默，這才起筷。挾了一塊燉得酥嫩的豬肉放進嘴裡，只覺得味道平平。「還是你做得好吃！」

香菱聽見這話，又恨恨地扭起帕子。

「都是我的錯。」莫默愧疚道：「怪我太冒失了，匆忙趕回綺春閣，晚膳都來不及做。」

「可是有什麼急事？」老夫人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就是……」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借口，「後院的母雞生病了，怕洛梅照顧不來，我又沒交代清楚。」

「就這樣？」老夫人一臉不信。「先前洛梅病了，你都未落下一頓飯，按時來齊福閣烹煮完，才回去照料她。」意思是，為了一隻母雞，這怎麼可能？

莫默語塞。

「好了，不逗你了。」老夫人一向有話直說，尤其是對著莫默。「今兒午時，我醒著呢。」

什麼意思？

短暫的思考後，莫默瞪大眼。

也就是，聽見他和曲勁庭的對話了？

我的天！

莫默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這麼緊張作甚？」老夫人撇下筷子，望著他道：「壞奴才，你可瞞得夠深！」

老夫人常用這三個字打趣他，誰讓他之前扮奴才來著？

不過，瞞著什麼？

莫默尋思著要如何開口，老夫人就又說道：「好了，別找借口搪塞我了。兒女情長，我如何不懂？」

「……」

「什麼鬼門關走過一回，你就是回心轉意，發現自己所愛非人了。」老夫人一副『我都懂』的笑容，叫莫默寒毛豎起。「勁庭是我兒子，他是個好的，我知道。你橫豎是他側妻，心懷愛意又何須遮掩？」

「不是……」想解釋，卻無從開口。難道說：老夫人你錯了，我不愛你兒子，我不搞基，我直得不能再直！只是被系統下了藥，所以會不自主發情？

「還裝，」敲他的頭。老夫人說起心裡話來：「你和勁庭若能好，我再高興不過。比起水冰月，我更喜歡你這孩子。」

「水冰月？」莫默敏銳地捕捉到這幾個字眼。這不是美少女戰士嗎？難道老夫人也是穿來的？

「這是夫人的閨名。江南水氏嫡幼女，名冰月。」芸慧解釋道。女子的閨名一般不為外人道，貴人不知也很正常。

「原來如此……」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莫默此刻滿腦子都是水冰月的主題曲《月光傳說》：原諒我沒有勇氣向你表白，在夢裡我會大聲說出來，對所有理智顧慮SAY BYE-BYE……

「什麼江南水氏？一派沒落家族罷了。端著身子嬌弱的緣由，從不來問安，恨不得時時刻刻待在勁庭懷裡，成何體統？」聽老夫人如此說，莫默才知，原來她竟不喜歡曲勁庭的老婆。難怪說自古以來，婆媳關係最難搞。他是不是該慶幸，還是該感謝九靈的先見之明，讓他早早處理好這段最難搞的關係？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又終於勘破，他與老夫人竟是婆媳關係，莫默狠狠搖頭。自從午時丟了男人的尊嚴，他腦子就不大清醒了。

只能在心裡吶喊道：救命啊！他真的不想攪基！

老夫人不明白他的煩惱，只以為他還陷於熱戀的苦悶。拍拍他的手，權作安慰，然後就心情甚佳地品起茶來。

莫默是個好的，唯一缺少的，就是對兒子的一心一意。現在好了，連這點瑕疵都補上了，讓她如何不歡喜？他以前是所愛非人，只要他現下想清楚了，願與兒子長相廝守，就不會離開，而她也能同時享受倆人一起承歡膝下。

如此一來，生活該是多麼圓滿？老夫人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