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山頂，山路越是陡峭。

之前用兩隻腳還勉強能對付，到現在不僅要用腳，還得用手。

不過好在往上的路少了野木殘枝，藉助盤踞在石灰岩山壁上的堅韌樹根，反而比之前的黃土階還要好走。

陸嘉楠之前向萬小宏要了條腕帶，用它將手機綁在手腕上，藉助電筒的光亮向上攀爬。

自己現在應該是在很高的位置了吧，那就得更加小心才行，要是掉下去，他在後面就得遭殃了。

他邊想，突然感到額前襲來一陣暈眩。

「怎麼了？」身後傳來萬小宏的關切，又聽他說，「你往前走，別害怕，就算不小心掉下來，也有我接著你。」

陸嘉楠回過神，忍不住笑了一聲，再次繼續挪動雙腳。

「你笑什麼？」萬小宏又問。

「我在笑……好像我心裡想什麼你們都能知道。」

「我們？」

「對，品源也是這樣的，有些話明明我還沒有說……真是太神奇了。」

「不是我們神奇，是你太簡單，心裡想什麼都能被猜透。」

「好吧，就你們聰明，我最笨……」他顯然有些不甘心。

「可這不就是你的可愛之處嗎？由內而外，水晶一樣，一看就能明白，我希望你能永遠這樣。」

「你說什麼？」

風聲太大，萬小宏故意壓低了聲音，以致陸嘉楠根本沒聽清。

「我叫你別再分心說話，注意腳下！」

「剛才到底是誰先說話的？怪我咯！」

兩人的笑聲將之前的疲倦一掃而空，腳步也漸漸加快起來。

陸嘉楠覺得這個時候兩人間還是應該說些什麼的，不然周圍太靜，他鐵定會睡著掉下去。

「那你想聽什麼？」萬小宏問。

「就說說你和他之間的事。」

「他？」

「那個眼下有淚痣，嘴角有酒窩的他。」

萬小宏告訴陸嘉楠，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以前他們總是一起偷偷跑來這兒。

他因為心臟不好，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所以每到半山腰都是萬小宏親自把他背上來。

後面背個人，不僅要擔心他是不是掛得住，還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後會讓他墊背，所以每次都會讓萬小宏萬般緊張。

「那時我多希望他的身體能變小幾號，就像五六歲的孩子一樣，那樣我就能用嬰兒帶把他綁在前面，即便掉下去，也能好好給他墊著……」萬小宏氣喘吁吁地說。

「是嗎……可是，上面到底有什麼呢？」

「你上去不就知道了嗎？」

萬小宏話剛落音，陸嘉楠已經先到了山頂。

「這裡……」

這裡不再背光，遠處小鎮燈光如星，讓視野漸漸開闊起來。

遠處是連綿的群山，四周是與腿根齊高的青草，向前不再陡峭，山坡平滑一片。

「以前我們總是在大半夜開車到這裡，就像今晚這樣，然後一睡就到第二日中午，如果不是被太陽給曬醒，就是被大雨給打醒。」

萬小宏說完，倒在碧綠的草叢裡，解脫一般。

他望著夜空，似乎回到了過去，看到了以往和他的種種，就連草間的躁動和彼此的喘息聲都在耳旁清晰回蕩。

這真是一個野合的好地方，若是在這裡，想必怎麼做都不會被發現吧……

陸嘉楠望向山坡底部，見那裡又是不同於眼前的深邃，剛打算走上前一探究竟，又被萬小宏給叫住。

「過來，躺下。」萬小宏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陸嘉楠點點頭，在他身旁緩緩躺下。

「把手給我……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

萬小宏牽著他一隻手，令他有些驚惶。

十根手指穿插在彼此的指縫中，萬小宏的平靜，陸嘉楠的不安，在寂靜的夜裡透過流動在身體里的血液緩緩滲透到彼此掌心，又漫進彼此心裡。

清涼的山風中，兩人就這樣躺著，什麼也沒做。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嘉楠放下了戒備，上下眼皮開始不自覺地打起了架。

「嘉楠。」

「嗯？」

「千萬別睡，」黑暗中他睜大雙眼，輕聲說，「有個東西我想讓你看一看，應該馬上就要開始了，一睡著就沒有了。」

「是什麼？」

他再沒有說話，片刻後拉著陸嘉楠一起坐了起來。

透過雜草間的縫隙，遠處的山頂處突然多了一條紅綢，緊接著便是緩緩升起的紅日。

「好美……」陸嘉楠不由瞪大了雙目。

太陽緩緩升起後，一切明朗起來，萬小宏鬆開手後起身，緩緩向前走去。

「你去哪兒？」

隨便問了一句，他沒回答，陸嘉楠朝他背影輕輕一笑，看他一步步向前，離自己越來越遠。

之前登山發出的熱量被晨風逐漸散盡，陸嘉楠將雙手伸進褲袋，突然摸到了什麼。

奇怪，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心裡突然一炸。

「阿宏，你給我站住！」

說完他匆匆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