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楠的呼聲，萬小宏置若罔聞。

他兩隻腳漸漸加快了速度，一直到身後的腳步聲近了，才驟然轉過身。

「別過來，回去，這裡不屬於你。」

「你……」

陸嘉楠恨得咬牙切齒，不管對方說什麼，兀自奔上前。

「你說，你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

陸嘉楠強握住他的手腕，突然感到上面有一條發硬的東西，拿到眼前一看，不由再次震驚。

附在手腕上的是條很深的割痕，許是萬小宏嫌最初的傷口太小，又在上面連續劃了好幾道。現在傷口縫了針，又結了痂，像條黑紅的手鏈。

陸嘉楠就覺得奇怪，以往彈琴，萬小宏從不帶手鏈戒指，說是為了表示對琴的尊敬……昨日上台時竟然破天荒地帶了一條腕帶。

還以為他是想轉變穿衣風格……

「原來你……」

他望向萬小宏身後，即便看不清楚也知道，那處一定是個要命的懸崖。

「難道你就這麼著急，打算拋下一切一個人去嗎？」

他聲音哽咽，忍不住拿起萬小宏的手腕放在嘴邊輕吻起來。

萬小宏絲毫沒有為他的舉動而感動，他只是在想，當時自己把車鑰匙放在他口袋裡的時候明明很小心，他是怎麼察覺到的？

真是該死……

「拋下一切？我從未想過拋下一切，而是一切拋棄了我，無論我怎麼努力，它們從未屬於過我。」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難道你的生命里就只有他？只有愛情？那朋友算什麼？小粒呢？這些在你心裡難道都是微不足道的嗎？」

萬小宏沉寂片刻，將手腕從陸嘉楠手中抽出，牽著對方的手緩緩道：「嘉楠，你知道嗎？以前他總對我說，別人心裡在想什麼，只要牽一牽他的手就知道了，最初我不怎麼相信，但是現在我信了。」

「你信什麼？」

他輕捏一下陸嘉楠的手， 「我相信，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如此為難，你和品源的感情也就不會再有阻礙，你們會比之前更好，而他……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對於小粒……他比我更能當好父親這個角色，而且他比我有能力，他能給小粒她想擁有的一切，這個就是沒有我以後的世界。」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為你傷心呢？」陸嘉楠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山間。

他本是陰柔的人，這次突然的聲嘶力竭讓萬小宏完全意想不到，整個人被嚇愣在原地。

「還是說……讓我們傷心，這就是你本來的目的？」

明明如此美的一個人，糾纏起來也是咄咄逼人呢。

萬小宏仍是一副無所謂：「你要我為你們留下來，那你肯為我去死嗎？」

「怎麼不願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湊近陸嘉楠，低聲道，「別人會以為我們是殉情的，你這不是在他心頭上捅刀子嗎？」

「他相信我。」

陸嘉楠明顯有些語無倫次，萬小宏不知道該不該為他這番話感到高興，只說了一聲「胡說八道」。

他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釋然地笑了。

陸嘉楠還在想怎麼讓他回心轉意，手卻被他驟然死握住。

「如果這樣，那你就和我一塊兒下去吧！」

說完，他抱著陸嘉楠，頭也不回地沖向盡頭，一躍而下……

山間似傳來陸嘉楠的驚叫聲，猛然扎進倒在車旁小憩的蕭品源耳里。

「嘉楠！」

夢中驚厥，他從地上坐起，再抬頭望著靠在車身上的那位，發現連他也開始有些不淡定了。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看了看天色，又看向蕭品源，「再等下去遲早要出事，我們必須找到那條路才行。」

蕭品源點點頭，「那要不要把他也叫來？」他指著不遠處的停車處。

「不了，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我們兩人就夠了。」

他手一拋，給地上的一堆煙頭裡再添了新成員，之後帶頭向山腳處跑去。

嘉楠，你可一定要平安無事啊。蕭品源心裡念叨著，幾乎快要哭出來。

……

山頂上，陸嘉楠正和萬小宏一起坐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上，驚魂未定。

誰能想得到下面竟然有這樣一塊石頭，平整得就像跳水運動員使用的跳台，就連萬小宏也沒想到老天竟然會給他留這手。更絕的是連著巨石的山壁上生了無數條手臂粗的藤蔓，順著這些藤蔓向上爬三米，就能重新回到頂上。這下他們也不用顧慮因為手機沒電不能進行呼救了。

平靜後陸嘉楠率先帶頭笑了起來，萬小宏就只能痴痴地看著他。

「怎樣，拉著人一起去死的感覺是不是很好？」陸嘉楠得意的說，「剛才我就賭你死不了，你看，最後我真的贏了，你要跟我回去。」

萬小宏欲言又止，終是哭中帶笑。

「傻瓜，你不是還活著嗎？只要還活著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啊……」

他被陸嘉楠抱在懷裡，溫暖讓他止不住淚流，濕了陸嘉楠的領子。

……

太陽越升越高，山腳下那兩人為找那條山道已是快禿了頭。

「要不我們幹脆別找了，就隨便找個路上去吧，反正山無論怎麼爬，只要向上，就一定能到頂上不是嗎？」蕭品源望著茂密的灌木叢說。

「不行，這裡能上山頂的路只有那一條，如果亂走，興許上去後就再也下不來了。」他說。

蕭品源本想直接拋下他奔上去，聽他這麼一說不免覺得邪乎，只得繼續在山腳周圍尋覓。

可是山腳處的每一片地他們都找過了，卻始終沒見到那條傳說中的土階。

「你看那個上面會不會有？」蕭品源指著一處約兩人高的石壁，「我覺得爬上去一定會有條路。」

「不可能，」他搖搖頭，「那裡太高了，下面又沒東西墊，他們不可能爬上去。」

「一個人不行，兩個人絕對可以。這個地方我們不是還沒找過嗎？」

蕭品源拉他到石壁處，抱著他一舉，就把他高高舉到了上面。

他沒想到，蕭品源看著又高又瘦，力氣竟然會這麼大。

一番折騰，他率先爬到了石壁上方，隨後又伸手將蕭品源拉上來，向裡面走了幾步後才看見那條蜿蜒而上的崎嶇土階。

「被你說中了！真有你的！」他朝蕭品源笑笑，隨後迫不及待地朝那條土階跑去。

而此刻，從上而下的細語也穿過山林鑽進了兩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