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心血耗損嚴重，霍錦惜不得不又修養了一段時日。

陸建勛遣人送了幾趟請柬過來，皆被門房以霍錦惜身體不適擋了下來。

蘭心彙報此事的時候，霍錦惜神色依舊是懶懶的，沒有什麼反應。

蘭心鬆了口氣，心裡暗暗佩服雁離，他果真料事如神，當家的要先曬上陸建勛一段時間。

誰知這個細微的小動作亦是入了霍錦惜的眼眸。

女子翩然一笑:「蘭心，是雁離教你這麼做的吧。」

畢竟以蘭心死心眼的性子，要做什麼必然得先問過霍錦惜。

蘭心一驚，猛的跪下去:「當家的恕罪！」

霍錦惜素手撐額，微微無奈:「我又沒說你有罪，起來吧，把雁離叫過來一趟。」

「對了，」又想起什麼來，女子啟唇，吩咐道:「再在族裡挑一個人上來補了紫晶的空子，順便把樂陵也調回來，駐守長沙，過段時間我要出去一趟。」

蘭心低低應道:「是。」

雁離到的時候霍錦惜歪在榻上，半闔著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

一身布衣褂子打扮的青年見此，安安靜靜的垂手侍立在一旁，甚至怕霍錦惜著涼，還在旁邊取了毯子過來，輕輕搭在她身上。

大概半盞茶的功夫，那雙漂亮的鳳眸終於睜開了。

一瞬的倦怠劃過眼瞳，霍錦惜支起身子，懶懶打了個哈欠:「來多久了？」

雁離恭聲道:「不過一小會而已。」

霍錦惜點頭，精神恢復了幾分，「我近來精神有幾分恍惚，雁離可有覺得我同平日有何不同？」

雁離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當家的，我一個下人，不敢妄議主子如何，況且，不論當家的怎麼變，都始終是雁離的主人，是霍家的當家人。」

霍錦惜終於滿意的笑起來。

如今世道動蕩，時局不穩，霍家也不算太平，所以，她霍錦惜要的隨扈，必須完完全全忠誠於她，毫無保留的跟隨她走好每一步。

並不是忠於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

「雁離。」

鳳眸徹底柔和起來，「等樂陵回來，就讓她和蘭心看家，你隨我去北平。」

青年聞言，面上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規規矩矩的應了下來。

退下之前，青年似乎想起什麼，轉頭沖霍錦惜說:「當家的，陸建勛挨著九門走了個遍，皆吃了閉門羹，只有解九爺讓他進了門，但也是把禮物退了回去，看陸建勛的臉色，想來在九爺那邊也吃了癟。」

哦？

鳳眸光華流轉，霍錦惜無聲的勾了勾嘴角，陸建勛這人……雖然委實難以拿的上檯面，但若是不小心被旁人給用了當槍使，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還有……」雁離有些躊躇，欲言又止。

「不必隱瞞，」霍錦惜笑了笑，精緻的臉上布滿趣味。

「陸建勛去拜訪了陳皮，陳皮……接待了他，並且從陸建勛出來時的臉色來看，他們相處的該是很愉快。」

聞言，狹長的鳳眸掠過一絲不屑，懶散的女子癟嘴，心想不過是臭味相投罷了。

就像兩隻垂涎三尺的黃鼠狼都湊到一起，商量著怎麼去農舍偷雞。

因著心情愉悅，霍錦惜陡然來了精神，心想好久都沒去瞧瞧二月紅了，今日便去趟梨園逛逛吧。

梨園依舊人聲鼎沸。

霍錦惜到的時候戲已散場，人潮擁擠著離去，梨園的老管家在跟一個小廝說話，那小廝不知說了些什麼，逗得老管家哈哈大笑。

「管家。」

笑意盈盈的女子立在身邊的時候，著實嚇了老管家一跳。

素來雷厲風行的霍家當家人今日換了一件緋色旗袍，邊縫開到膝蓋之上，潔白的高跟鞋襯托出女子小巧瑩潤的腳踝。

宛如一個溫婉大氣的貴族女子，而不是心狼手辣的霍家當家人。

老管家的笑就那麼硬生生僵在臉上，繼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倒是霍錦惜「噗嗤」一聲笑出來。

鳳眸帶著顯而易見的揶揄:「管家，二爺可又是不在？」

老管家臉憋的通紅，一個「不」字在嗓子眼轉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戲堪堪散場，人都還沒全然走盡，這個時候若是說二月紅走了，簡直不能再假了。

況且，眼前這個笑的人畜無害的女子，可不是什麼善茬，她手上沾染的性命和鮮血，怕是沒人細數的過來。

「霍當家說笑了。」

老管家幹幹笑了兩聲，不得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二爺在後台。」

霍錦惜勾了勾嘴角，眼裡笑意不減，卻也沒有再繼續逗弄老管家。

畢竟，他年紀大了，經不得嚇，自己又背負著這樣一個魔頭的名聲。

嘖嘖……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同於前堂的熙熙攘攘，後台倒是安靜的很。

霍錦惜制止了蘭心的跟隨，只一個人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進去。

寂靜的後台，女子不緊不慢的高跟鞋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二月紅換掉戲服的手一頓，濃重的油彩下遮住一切表情，卻沒有出聲制止。

霍錦惜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二月紅只著一襲白色中衣，坐在鏡前。

「今日又來遲了，沒趕得上二爺的戲。」

女子笑意盈盈的走到二月紅身後，從鏡中去看他濃妝未卸的臉。

二月紅不動，只抬手去尋卸掉面上油彩的物件。

「那你喜歡聽哪一出？改日可單獨唱與你聽。」

霍錦惜挑眉:「這也是因為感激？」

聞言，修長有力的手一頓，不知碰到了什麼，頓時，細細的血絲沁出來。

霍錦惜有些無奈，她沒這般嚇人吧，老管家被她嚇得夠嗆也就罷了，這回二月紅也被她一句話嚇住了？

手的主人彷彿並不在意這點小傷，依舊拿幹凈的布巾扔到盆內的清水裡，探手便要去扭幹。

這時，一隻纖長柔軟的手輕輕伸過來，握住他的手腕。

那雙手十指纖纖，嬌嫩的連半分老繭都不曾有，指甲修剪的亦是極度漂亮，還染著淡淡丹蔻，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淺淺緋色，跟手的主人身上剪裁得當的旗袍交相輝映，十分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