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追隨
小說: 以時間之吻 作者:不斥 字數:3643 更新時間:2019-09-22 08:30:59
單冕把它折起來塞進口袋裡,起身離開這裡。
也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了,他索性一個人徒步,把這一片的景點都走了一遍。他心裡存著事兒,開朗不起來,途中有個想搭訕的青年,被他一句,「剛失戀。」搪塞了過去。
他坐在弔橋上,抓著兩側用以加固的鐵鏈,兩隻腳垂下去,瞎晃。
單冕向來是如此,想不開或閑下了,就一個人出去走走,最遠記錄是徒步十九個小時無歇,走了兩百多公里。
他見識了太多未見過的東西,他會全身心的投入每一幕的風光。生活一團亂遭,他奮力追趕美好的東西。
可這次大抵是出了什麼意外,他眺望眼前白霧翻滾的雲海,一時間有點寂寥。
他覺得自己身邊太空了,心裡更空。
——可能是之前情緒過於激動,此刻多巴胺還沒有降下來,而血液里的基因分子又恰好不安分……他如是為自己找借口。
單冕回.民宿睡了一覺,次日,這種有的沒的的感覺,全都不見。
他就這麼放縱似得玩兒了幾天,時間悄然溜走;端午節,終於在他的完全不期待中,偷摸摸的到來了。
自古同事聚餐都尷尬,樂園塔人少,還都是大老爺們,倒是從根源上就減免了大多尷尬點。
不過即使這樣也十分萬分不自在,因為,上司在……
圓桌餐廳,寒越主位,他左邊是張一澤,然後是閔落,再左邊是程放。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給單冕留了個挨著寒越的位置。
純屬巧合。
單冕匆匆進門,然後猝不及防的愣了,一時間分不大出,這到底是遲到的懲罰,還是什麼的……
不過他只有硬著頭皮,挨著寒越坐下了。
寒越拿起菜單,道:「先吃飯吧。」
其他人不語,單冕便擔負起了此大任,「好。」
他說著,拿眼刀狠狠地刮程放。
寒越是想體驗一把『酒桌文化』的,大家吃吃飯,交流交流感情,然後推杯換盞,微醺時刻,不那麼嚴肅的討論正事兒。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一桌五個人,三個人害怕他,還有一個跟他有著似是而非的曖昧關係。以及自己三十多年來的家教,不允許他那麼做。
——吃飯就吃飯,飯桌上明顯不是談正事兒的地方好嘛!
寒越捏著筷子,幾次想開口都沒能適從,最後在心底嘆氣:還是好好吃飯吧。
單冕吃的七分飽,酒水喝多了,放下筷子站起身,打算上個廁所。他前腳剛走,寒越後腳就跟了上去。
寒越一走,程放和閔落就垮了下來。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好笑。
閔落摩挲著細長的高腳杯,心有餘悸道:「嚇死我了,跟他吃飯我大氣不敢出。」
「沒這麼誇張,」程放皺著眉笑,卻也是贊同的,「不過我差點以為他要說接下來的安排了。」
程放是落魄的豪門公子,骨子裡蘊著七分貴氣,因著落魄,還混出了三分市井流氣。與閔落這個『假的』嬌貴少爺湊一塊兒,聊得十分的來。
張一澤坐在旁邊,時不時給閔落夾個菜,再警告似得看程放一眼,也就是醋勁兒大,其他的不多幹涉他們。
他是不愛說話的,更甚是他情緒波動都很少,一門心思向科研,多出來的全是閔落的。
程放和閔落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趁著上司不在,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張一澤在一旁聽著,頻頻注意門口。生怕人突然就折回來了。
這也虧的寒越不在,不然年終獎全給扣了。
程放說:「他是真的悶騷,喜歡單冕還不說,這不前幾天赫連學院出事兒了,他立馬就跑過去了。」
「還真是他啊,」閔落有些驚訝,但多的還是聽八卦的興奮, 「當時我看到一些小道消息,那個屍體就不像單冕的手筆。」
程放不遺餘力的抹黑自己上司形象,「他還不讓我跟單冕說!」
閔落符合:「嘖嘖嘖嘖。」
「所以說那天到底是不是你?」單冕抱臂靠著牆,微微仰著臉看寒越,
寒越的耳朵被他問紅了。他方才還鬱結,不知該怎麼跟單冕講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不要去黑市接活、不要再深入調查。
也不知怎的,單冕莫名其妙話頭一轉,就成了現在這樣。
寒越咳了一聲,說不要轉移話題。
單冕見他這樣,心裡門兒清了。他笑一聲,冷笑:「說不管我就徹底點,別有事兒的時候不知道你在哪兒,不需要你的時候又哪兒哪兒都是。」
他說完,整個人就怔住了。寒越顯然也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張了張嘴,不知道為自己辯駁什麼。
單冕突然有些煩躁,他說抱歉,「我有些心情不好。」
他和寒越網聊還行,畢竟看不到臉。一面對面,他就控制不住的情緒,準確點兒,是看到寒越那張臉,感受到他周身的氣息……他身體是舒服的,因為離寒越越近,他身體的疼痛就越微弱。
可身體的疼痛減弱了,他的精神卻緊繃了起來。也不能說是精神,該說是他的身體本能,他本能的把自己崩成了一根欲斷的弦,周身豎起了尖刺,想拚命傷害寒越。
他失去了記憶,身體卻留下了本能。
寒越的眉眼透著一股子失落,他把周身凜人的氣場都收的服帖,整個人顯得溫和而勢弱,說:「沒關係的。」
單冕心裡沒由來的酸了一下,為寒越這副模樣。他突然湧上一股衝動,他想了解那段塵封的記憶,想知道他親手捨棄掉了什麼。
也想知道寒越在那段漆黑無望的歲月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但隨即,他的大腦一陣刺痛,這是他留給自己的忠告,讓他不要一時衝動幹蠢事。
單冕的內心開始糾扯,他已經動了那個念頭,肯定是不能『善終』了。他明面上卻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樣子,低頭服軟:「算了——不過你剛才說不讓我去了,為什麼?給我個理由。」
寒越把心底的失落稍後撇了撇,把正事拿到前面來。他自是不可能說『我扭轉了時間特意監視你』這種話,他思忖道:「我得到了消息,他們這些行為都是刻意為之。」
「我猜到了,」單冕說,他灰眸里滿是現出薄涼,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我也是故意的。」
寒越一瞬間好似呼吸不暢,他眨了眨眼,定定的看著單冕,想隔著單冕偽裝的模樣看清他真正所想的東西。他喉嚨發緊,問:「你不是……忘了嗎?」
單冕不閃不避的回視他,「你知道我給自己下的暗示是什麼嗎?」
寒越搖頭,從……那件事之後,他就也再沒跟單冕這麼近距離的說過話,曾幾何時,這都是夢中的奢侈。更別提單冕當時催眠的事情,那會兒是他最自責的時候。
單冕有些漫不經心,說:「我忘了他們在我身上做過的事。」我獨獨記下了狠。
那種刻進骨子裡,執拗不講道理的狠。他將它們蟄伏起來,一到嗅到異樣的味道,它們就反客為主,爭搶身體的主動權,不死不休的反撲撕咬。
寒越的聲音愈發的澀,啞聲道:「那我呢?」你也是這樣對我嗎,忘記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只記得仇恨。
單冕歪了歪腦袋——這個動作他做出來並不可愛,只有嚇人,讓人覺得他在估量你的死期。
單冕的確實在想著什麼,因為他催眠結束之後,只記得寒越這個人,不記得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也沒得到自己遺留下的、用以警示的記憶。要說有,也只是本能是不喜,以及一些更深的委屈。
而在對寒越的感情這一塊兒,之前的他把自己的記憶全部清零。以至於現在這麼一副要斷不斷的樣子……之前的他在想什麼。
單冕不解,他略掉了最後的疑惑,把之前的如實講出。
寒越愣了一愣,他與單冕的確心靈相通,現在是,以前亦是——畢竟這是個被他教養長大的——他一瞬間被喜悅衝擊到了,大腦白了一剎那,他低頭笑了笑,道:「單冕,過來些。」
單冕,「嗯?」卻還是照做。
寒越不語,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單冕嚇了一跳,手足僵硬,沒有推開:「你,你幹嘛!」
「抱你一下,」寒越理直氣壯。
單冕默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敢問。就僵著身子,臉上發燙。
抱了一分鐘不到就撒手了,寒越這時開始赧然了,他道:「我跟開心,也很後悔。」
單冕想找回記憶的想法再一次張牙舞爪的出現,可寒越又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不會再阻攔你了,但你要記得,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此時他們二人鼻尖的距離,差不多隻有十厘米。單冕覺得氣氛太曖昧了,他十分不適應,而且再不說點兒什麼,他就要熟了……
但他實在應付不來這種場景,除了低低的嗯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其他的了。
寒越後退一步,拉遠了二人的距離,鄭重道:「有些事情,你可以告訴我——只要你想說,我會答應你的一切要求。」
單冕並不想告訴他某些事,不過他很疑惑,問:「我們之前關係很好嗎?」
「嗯……」寒越的面部表情緩緩柔化,溫柔的不行,他抿著唇笑了一下,道:「我們之前,同居。」
單冕:?!!
他 沒了記憶之後,是自發避著寒越走,基本半年不見一次面的。而且寒越也不見他,單冕不知道是為何。程放不提,他也想不到問,於是這個問題就一直擱淺到現在。單冕從來不知道,他以前還這麼……過。
單冕被這個消息炸的有點兒頭昏,「你等等——我們之前,是什麼關係?」
「監護人和被監護人。」寒越道。
單冕陡然鬆一口氣,「嚇死我了。」
「但……」寒越張了張嘴,想把那在嘴裡盪了無數遍的幾個字說出來。但一開口,他就猶豫,單冕沒有之前的記憶,他這是在趁人之危。
單冕看出了他的打算,但不知道他想的這麼多,單純覺著他害羞,說不出口。他以為寒越要表白,趕忙阻攔,「別說別說——」
「好。」寒越也不問為什麼,生怕聽了自己受不了。
單冕想安慰他,但不知道安慰什麼,本來就是他在逃避,寒越配合他逃避,他現如今還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再去撩撥?
他轉了個身,壓下有些翻騰的思緒:道:「走嗎。」
回了包間,程放向他使了個眼色,無聲地問:怎麼這麼久。
單冕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程放看看後來的寒越,再看著單冕,挑挑眉:你倆就前後腳進來的,你說沒什麼,誰信啊。
單冕拿好筷子,戳了個素丸子,放到程放碗里:閉嘴,吃飯。
程放道了聲『沒趣』,卻是乖乖把菜吃了,吃到一半兒一抬眼,對上了寒越不是很善的目光。
程放就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