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析慌亂著，他抓了幾下自己的頭髮，又假裝鎮定地拿過面吃了起來。

辰北低頭笑笑，窗外的櫻花本是雪白，又因為花瓣聚集，反而夾了些粉色，睹物思人，觸景生情，每當季節更替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辰西，每一個季節的他刻印在腦海，怎樣都忘不掉，現在的他不如五年前那般無助，也不會讓自己的理智飛離太遠，拉拉扯扯如一隻風吹，飄搖，再飄搖。

「汪燁的死是有預謀的。」辰北往面上淋了醋，「巴士上昏昏沉沉的時候我把案件又捋了一遍，有一個猜想。」

時析抬起了頭。

「讓汪燁去依海家園尹樹青家拿取東西的人，和殺害他的人，是兩派的人。」辰北把醋罐子放到一邊，「人的行為，心理，是可以透過分析來進行歸類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去當年的案發第一現場拿取東西，又想盡辦法讓替罪羊自殺，會想用這種方式的人，在如此急迫的情況下，都首先採取不動聲色的手段，可見他行為的一致性。」他又拿過一瓶辣椒醬，放到另外一個位置，「而直接狙擊汪燁，又是另一種做事風格，快，准，狠，沒有金錢賄賂沒有人性考驗，一槍了事讓他再也說不出話，風險與效率並存的方式，這是另外一個做派。」

他又拿過一罐牙籤，放到了這兩個瓶子中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期間會有一個變數。」

他看到時析抿了抿嘴，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辰北頷首：「我就是那個變數。」

中城分局離市局並不是很遠，在青茗市的眾多警察局中，由於管轄區域的範圍大，它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分局。

忙活了半天處理媒體報道的事，王朔終於逮著空跑到這裡來了一趟，卷宗很快被提了出來，他尋了張空桌坐下，鄒秦一屁股坐到了他對面。

「組長，真的算我求您了，下次要行動的時候，請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王朔揮了揮手：「別介，我這不是沒習慣呢。」

鄒秦揣了個筆記本，眉毛一橫：「已經好幾次了！還有，現在我算是正式調到專案組了！」

「噓，小點聲。」王朔把手指豎到嘴唇邊上，向四周張望了下，「辰北也擅自行動，你怎麼不去盯他？」

「我們……我們這不是搭檔麼。」鄒秦的舌頭捋不清，「王組長，5年前的案子真的和這次的有關聯？」

「查著呢，現在還不清楚。」王朔把紙張翻著頁，因為當時的屍檢結果為自殺，警方很快結案，也沒有深究，這打資料一點也不厚，只是該有的文件都有，規規矩矩的，也還是有些看頭，他用手指指著一段，把卷宗橫給鄒秦看，「這一部分是走訪取證的結果，調查了時析同班的所有同學已經同年級的部分其他同學，你看出了些什麼？」

鄒秦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他知道以王朔的作風，必定已經看出了些什麼，只是向別人詢問取得相同點是他的癖好，鄒秦仔細看了看。

【辰西成績特別好，是班級的尖子生，對同學也很好……矛盾？應該不太會有吧。】

【他成績很好，都不需要參加補習班。人也不錯，我想不會有仇人吧！】

【辰西嗎？我不是很清楚，他的成績很好。】

……

【他是尖子生，老師說進名校沒問題，人很熱心，我們都相處挺好的。】

「沒什麼……不對吧，好學生自然大家都會認為是好學生。」鄒秦抬了抬頭，王朔搖搖頭，又往後翻了一頁。

「這是……」

「從大一到大三的學期測評，裡面有老師的評語，因為教育改革，學校還要求副科老師也要寫上評語。」

鄒秦湊近，從頭到尾看了一陣，皺起了眉頭。

「乍一看確實沒什麼。」王朔點了其中的幾條，但這些和後面搭配著看就有些奇怪了：「班導在他大一的時候評價說，性格稍許內向，應該多與同學交流，直到大三上半學期，數學老師還在說，學科成績不錯，與老師同學的互動很少。思政老師也提到了差不多的問題，辰西是優等生沒錯，但他性格孤僻，班級里沒什麼朋友，是個獨來獨往，文靜內向的人，和他同學所說的人很熱心，相處很好，還是有微妙的區別。」

鄒秦吸了吸氣：「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在撒謊？」

「走訪問話都是在案件發生之後，而測評表格是從大一開始就填寫的東西，你覺得哪個是在撒謊。」

鄒秦突然覺得不寒而慄：「口徑被統一了？」

「也許吧，也不能100%確認。」王朔繼續向後翻著，「還有這裡，家人對辰西性格的描述，天真善良，活潑開朗，品學兼優，沒有自殺傾向。」

「天哪，這，這辰西的性格是精分了還是……」

「怎麼說話的呢？」王朔作勢要打他，只不過不在自家地盤不好動手，他拿起紙杯喝了口水，「當年查出辰西的抗抑鬱藥物史，病例和開藥記錄不可能作假，他有抑鬱症，家人面前的那種性格都是裝出來的。」

「最親近的家人也要偽裝自己的性格嗎？」鄒秦有些無法理解，「這樣也未免……太累了一些。」

「從他還會知道去看醫生這一點可以看出，他還是想恢復的。」王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我們首先得弄懂，他為什麼會得抑鬱症，後來又為何會跳樓，真的是否是自殺。」

鄒秦一下站了起來：「我們去找到那個醫生吧。」

王朔被他嚇了一跳。

「那個……就那個醫生。」鄒秦指著病例本的複印件上如畫符一般的簽名，「寧……寧厭世，這名字也是酷炫。」

「是宇慶川！」王朔將卷宗端起，「我先複印一下部分資料，你把車先開出來。」

鄒秦盯著那個簽名，眼睛都直了：「組長，我覺著最後那字真的是『世』。」

黑色的suv駛出大門後，時析張望了下，隨即走進中城分局，他熟門熟路，直徑來到法醫室門口，敲了敲門，很快，門便打開了，肖喬探出頭。

「等你很久了，你不像是會遲到的人。」肖喬走進辦公室，從桌上拿了一個牛皮紙袋，「資料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時析有些擔心地望著她。

「沒事。」肖喬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複印件，原件還在的，除了一些彩照，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借來了，不過，你遇上什麼事了？」

時析低下頭。

「好了，我不問你，但是等案件全部結束的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我。」 肖喬把袋子塞到他手裡，「到時候那些照片記得還回來，雖然只是法醫室這邊的備份，但被人發現拿走了總是不太好。」

時析點點頭：「謝謝。」

聽到他說話，肖喬溫和地笑了笑：「加油。」

家裡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辰北開門，看到時析站在門口，他穿了一件白色衛衣，應該是剛從樓上下來，衛衣中間巨大的口袋裡躺了一隻貓，尾巴耷拉了出來，像鐘擺一樣掃著。

「呃……」他還沒開口，一隻文件袋便按到了他的身上，他趕緊拿住，抽出幾張紙迅速瞟了一眼。

時析開始往上走，辰北趕緊喊住他。

「這個是……給我的？」

時析背對著他，點了點頭，繼續往上走。

「一起看吧。」

時析停下腳步，猶猶豫豫地轉過身，口袋裡的貓動了動，探出了頭，跳到了地上，快速地跑下樓梯，時析慌亂無比，只好追著貓跑了下台階，想把它抓回來，小貓一溜煙鑽進了辰北的家門，他抓了個空，手指連貓毛都沒捋到。

辰北還是洞開著家門，側了側身子，示意讓他進來。

小貓撲到了沙發上，用爪子扒拉著甩在一旁的衣服，玩得甚歡。

「嗯？我的病號服？」辰北朝著沙發走去，突然醒悟過來，大概是昨天巴士上時析倒在自己身上睡覺，所以留下了他的味道，貓才會直奔衣物，「呲啦」一下，脆弱的病號服被蹂躪到裂了口子。

辰北趕忙上前去制止那隻貓的暴行：「這個不能咬，乖，也不能抓……」

時析站在門口，像初入一個陌生領域般，環視了下屋子，再小心翼翼地踏了進來，他合上門，轉身看到辰北已經將貓好好地禁｀錮在了懷裡。

辰北拍了拍沙發：「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