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陸遙放下手機，望向王朔。

「讓他去吧。」王朔反倒沒有了之前的焦慮，他似乎在思考什麼，一時表情有些嚴肅，「五年前那件案子的卷宗還在中城分局嗎？」

陸遙點點頭。

王朔從椅子上站起：「我想看看那起案件。」

「你覺得他們有牽連？」

「這倒不一定。」王朔停住了腳步，「只是我有種預感，辰西的案件不得不再次徹查。」他回過頭，「而且，這起案子時間越拖長，我的感覺越差。」

陸遙認同地點了點頭。

「辰北短期內是難以向我們袒露心扉了，但是旁推測敲總會發現些什麼。」王朔想了想，「遙遙，你難道就甘於這樣忍受好奇的拷問而不採取些作為嗎？」

陸遙眯著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嚴重的PTSD，過呼吸症，五年前的他一個人沒有辦法那麼容易就恢復，那麼這樣他會怎麼辦？」王朔敲了敲自己的腦子，「用你最擅長的手段，找出一些東西來。」

陸遙心神領會：「王組長，您以後能不能別叫我遙遙，聽著怪心累的。」

王朔尷尬地微笑了下，打開病房門，用手指指了桌上：「那些東西都吃了啊！全吃了！我私款買的！不是公款！」

「切。」房門關閉後，陸遙掂量了桶速食麵，看著是鮮蝦魚板面，暫且原諒了他。

辰北床頭的病曆本里插著的就診卡靜靜放著。

「城鎮醫療保險……」她把卡抽了出來，拿在手上掂量。

「真沒想到……會坐過站。」

寂靜的小道上，辰北走到時析身邊，保持著錯落的跟隨姿態，路道邊原本光禿的樹冒了新葉，梨花桃花夾雜著櫻花，偶爾一棵海棠讓人驚喜，一場春雨過後，萬物復甦，欣欣向榮，而在案件的陰影籠罩之下，時析看起來似乎並不太關注周邊的景緻，相反，他憂心忡忡，甚至沒有搭理辰北的話。

他的臉上被衣服軋出了幾道睡痕，眼神略微惺忪。

「你……認識回去的路？」辰北朝四周張望了下，對於剛搬到這附近的他來說，最熟悉的是家門口的捷運路線，開車靠導航，坐過了公車，還真是相當於迷路，而時析看樣子還算熟悉，像領頭羊一般勻速走在前頭。

時析終於有了反應，他點了下頭，又忽然抓了辰北手臂的衣服，往前快步走了起來。

辰北對於他這一出毫無準備，原本就寬大的病號服直往肩膀下滑，簡直非禮，他哭笑不得，時析依舊是日常白大褂，加上他病號服，這場面還真的是精神病人出逃被醫生抓回去。

但他只好跟著時析走著，七彎八拐，眼前的景緻突然變了起來，小橋流水，巷子盡頭開了家雅緻的店，他覺得有些熟悉，之前某家心理諮詢室也是這樣的布置，他還嫌棄像茶館而吐槽了很久，莫非時析要帶自己去茶館？但是茶館不是喝茶聊天嗎？他們……並不能聊天吧……

他想錯了，那是家麵館，蘭溪手擀麵，青菜香菇加雞蛋十一塊錢，分量足夠管飽，時析用手指戳了戳菜單上的十五塊錢牛肉麵，前台的老闆大聲地喊了句。

「不要青菜是吧，好嘞！」

看來是熟客。

這位熟客自顧自地走到最裡面的位置，乖巧坐下，前台老闆喊住了辰北。

「您的牌子，別忘嘍。」

「呃，好的。」對於這位留著鬍渣的熱情中年大叔老闆，辰北有些招架不住。

「他還是第一次帶人過來。」大叔瞅了辰北幾眼，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奇了怪了，時先生那地方……沒啥活人。」

「不不不，我是他同事。」辰北趕緊擺手，「醫院出來吃點東西。」

「哦……我還以為您從驗屍台上活過來了。」大叔打消了疑慮，順手從雪櫃里撈了盤小番茄，「老顧客福利。」

「謝謝。」

「他以前死活不肯吃番茄，我騙他說番茄是水果，不是蔬菜，居然信了。」大叔爽朗地笑了起來，「後來不知誰又告訴他番茄是蔬菜，於是我說，大番茄是蔬菜，小番茄是水果，他勉為其難，就只吃小番茄了，然後八成覺得還挺好吃，每天都吃，我給他的面里加的也是小番茄。」

辰北挑了挑眉，他很早就疑惑為什麼時析隨身帶著番茄，原來是把它視為唯一能吃的「蔬菜」了。

「時先生今日說話了沒？」

辰北搖頭。

「沒事，不急，他到我店裡吃了一個月面之後才對我說話的。」大叔望著角落裡坐著喝茶的時析，「他說『有鹽嗎？』，原來是面忘記放鹽了。」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羨慕。

「他說話好聽嗎？」

「好聽，可以去配音了。」

「你說我刺激刺激他，他能說話嗎？」

「小夥子，你急啥呢？」大叔從後廚端出兩碗面，放到托盤上，「這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我可能跟你們不太一樣。」辰北接過托盤，有些悲觀，「他可能，真的不會跟我說話。」

大叔突然一手拍到他肩膀上，辰北膝蓋一曲，立即端穩托盤。

「我相信你。」

「……謝謝。」

「不過有個很奇怪的地方。」大叔思索了下，「越是在乎的人，他好像就越害怕開口說話。」

「也許我們真的還不太熟。」辰北自嘲地笑笑，「我對他挺感興趣，就一直在他耳邊叨叨，大概是嫌我煩吧……在乎我不太可能。」

「誰知道呢。」大叔忙著點單，飛快地抬了下頭，「他一個人挺孤獨的，有人在邊上叨叨倒好了，去吧去吧，面都坨了！」

窗邊植了棵櫻樹，風一陣，花瓣一陣，時析為此困擾，他一片片拈著自己身上頭上的花瓣，連著桌上的花瓣，摞到了一角，堆成一堆，他剛清理完，又是一陣風刮過，這下花瓣更多了，辰北在桌前把面放下，看著他滿身花瓣，窘迫地抬頭望著自己。

「窗關了不就好了？」

時析一陣局促。

「你想看櫻花？」辰北又開啟了他的「讀心術」，很幸運，他又猜中了，「那就這樣吧。」他坐了下來，伸手從他頭頂取了片花瓣，「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