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北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你笑什麼？」

「你居然有女人的第六感。」

柳薇露出了不悅的表情，但隨即，她愣了一愣：「你的意思是說，我猜中了？」

辰北算是默認，慢悠悠地喝著果汁，柳薇長嘆一口氣，放下了刀叉：「僅僅只是這樣嗎？」

辰北的表情動了動。

「你僅僅只是認為這樣嗎？」柳薇盯緊他的臉龐，「你有想過這算是什麼嗎？」

「哥，我有話跟你說。」辰西把臉埋到圍巾里。

「說吧。」

「我……嗯……有女朋友了。」

寢室里一片歡騰，跟過節了似的，室友的大呼小叫衝進耳膜，辰北僵在了原地，他差點手一滑，讓手機從手中掉落下來。

「辰北啊，你弟都有女朋友了，你也快點找一個唄！」

「是啊，你如果想找，絕對比我們好找。」

辰西的臉紅了起來：「哥，你千萬別告訴爸媽。」

「不會說的。」辰北定了定神，擠出一個微笑，「只要你不影響學業就好。」

辰西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今天晚上媽媽做了你曾經給我做的餃子了，但是沒有你做得好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辰北快速地調整著情緒，「他們睡了沒？」

「睡了。」辰西莞爾一笑，「所以我才偷偷跟你視頻。」

「這沒必要偷偷的吧。」

「他們要是知道我現在還沒睡，一定會罵死我的！」辰西摘了圍巾掛好，鑽進了被窩，「哥哥也早點睡。」

「嗯。」

「晚安~」

辰西歡快地道別後，掐斷了視頻，寢室靜了下來，周麒正想說兩句話，卻看到辰北「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你……這是幹什麼去？」

「跑步。」

寢室的門重新合上後，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這就是……那什麼唄。」周麒把椅子轉了回來，打著圓場，「和那個養了大好的一顆白菜被豬拱了，一樣的心情，當長輩的嘛。」

室友一陣唏噓不已。

這個心情一直延續到了散打課，射擊課，甚至是實戰課，當辰北第N次將周麒撂倒在地後，周麒幹脆不從地板上起來。

「大哥，你最近幾天是吃火藥了麼？」

辰北搖搖頭。

「你弟弟談戀愛，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就算拆了我胳膊，他還是在談戀愛。」周麒在地板上趟成了大字，「珍惜眼前的，別沉浸於過去，哎呦，我這雞湯也灌不進。」

他看到辰北的臉色不是太好，他提了自己的水杯，朝著邊上的更衣室走去。

【你有想過這算是什麼嗎？】

這算是什麼，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情就開始變化了，親情，親情，親情，那隻是他自己給自己的催眠，好讓這份罪惡可以減輕幾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火車到青茗的時候已是半夜，車站空空蕩盪的，老遠，他便看到了圍著那條紅色圍巾的辰西正向自己跑來，在辰西開口之前，他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自己懷裡。

「怎麼突然回來了？」辰西在他懷裡動了動。

「我只是……有點想你。」辰北將下巴抵到辰西的頭上，這麼親密的動作，他已經很久沒有做了，辰西在不斷長高。

他的弟弟真的長大了。

一直以來，他都自信地以為小西不管長多大，都是會依賴他的好弟弟，卻殊不知是他看得太緊，在界限上已經把他私為己有，現在他應該放手，應該放開他，放他自由。

「哥……你怎麼了？」辰西想要抬起頭，卻被擁得更緊，辰北的身子輕顫，這是他前所未見的脆弱，現在卻這樣平常地暴露在了自己面前，雖然他不知為何。

辰北深吸了一口氣，放開了他。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辰西眨巴了下眼：「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點吧。」

「啊……這可怎麼辦？」辰西急得原地兜圈子，「爸媽還不知道你這樣就回來了，我也是急急忙忙跑出來的，你回家嗎？」

辰北搖搖頭：「陪我一晚吧。」

久違的，他們躺在了旅館的一張大床上，這一晚變得很漫長，閑碎的日常也能聊得津津有味，辰西沒有提及女友，他也就沒有多問，最後辰西沉沉睡去，習慣性地抱著他的腰時，他又有一種這個人也許根本就沒有長大的錯覺。

這是他一個人的告別儀式。

擁擠的人潮和那一抹鮮艷的紅色，決絕沒有回頭，從此三年不聞不問，眼前迷茫了起來，就像下起了大雪，兜里的手機沒有預兆的響起。

「喂，我等下還有一場考試，抱歉，有什麼事稍後我打回給你。」

畫面錯亂，他看到了雪中鮮血蔓延了開去，天空變得漆黑一片，壓抑得人喘不過起來，他在雪中走著，走著，那條鮮血的路散發著熱氣，卻永遠都到不了盡頭。

「病人已經沒事了。」

急救室里，時析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辰北，他試著抽了抽自己的手指，卻被握得更緊了。

辰北的額頭布滿了冷汗，他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好像陷入到了夢魘當中無法掙脫。

時析在病床邊站了一會兒，還是用另一隻手一根根掰開辰北的手指，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陸遙站到了急救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邊上的門。

「天台上發生了什麼？」

時析搖了搖頭。

「我剛剛站在門邊都聽到了，他一直喊『辰西』這個名字。」陸遙合上了手中的電腦，朝辰北的病床位走來，「我很好奇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查了檔案。」

時析抿住嘴唇。

「2012年12月24日，青茗市第一中學高三男生跳樓事件，當時一陣沸沸揚揚，後來都被壓了下去。」陸遙望瞭望辰北，又抬頭看向時析，「你應該也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案件是中城分局接的，那一年你剛入職。」

時析沉默著。

陸遙繼續說了下去：「辰西，你見過他，在驗屍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