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子書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身上莫名有些酸軟。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夢中的內容是什麼，便只好作罷。

只是換衣服的時候，發覺自己鎖骨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些淺粉色的印記，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一樣，他並未多想，只當是這房子久未居住，惹了蟲子，準備著出去讓丫頭清理一下。

晨起的陽光甚好，可見得這一日是個好天氣，秦子書站在窗邊伸了伸懶腰，在軍中待得久了，這樣悠閑的早晨竟讓他有些不適應了。

敲門聲「嗒嗒」的響了兩下，秦子書轉身走過去打開門問道：「何事？」

他以為外面的是守夜的侍女，卻沒料到竟然是自家老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還僵著，嘴裡頭結結巴巴的說道：「爹……爹你來了……」

秦長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儘管那一眼並沒有什麼情緒，秦子書卻覺得那眼神是赤裸裸的對自己的鄙視，頓時整個人都蔫了起來。

「你今日可有什麼打算？」秦長烈並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邊問道。

秦子書撓了撓臉頰，說道：「並沒有什麼打算，父親可是有什麼吩咐？」

他並不像其他那些權貴家的子弟一樣對於權力有著極大的熱愛，小的時候他總在計劃著做一個閑雲野鶴，後來遇到了葉清言，便覺得為了這麼一個人在戰場上廝殺也未嘗不可，只是如今這般境況，他卻突然有些不知所從了。

秦長烈看了他一眼，心下已經明白了什麼，便是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是老大不小了，總要多為自己打算打算，如今這將軍府裡頭只有你一個人，鎮北將軍的爵位並非是世襲，但是秦家軍的榮譽卻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你若是為自己考慮，總得去官場上磨練磨練，也好日後能夠管得住這秦家軍。」

秦子書心裡明白父親說的是對的，但是對於官場他心裡卻一直都有一種抵觸，看著父親的眼神，便也只是點了點頭。

秦長烈看著他，頓了一下，復又說道：「前些日子，陛下曾經同我提及過，逍遙王府裡頭的那個小郡主，模樣甚是俊俏，因著老王爺親自教習，也曉得幾分武藝，若是你對她也有意，做了這一樁親事也無不可。」

秦子書聽到這一段話，疑心自己聽錯了，他盯著父親，聲音一時有些發顫：「父親……方才說什麼？」

秦長烈沉默了一下，說道：「陛下說，要給你和逍遙王府的小郡主賜婚。」

那一句話說出來，恍惚間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

秦子書一直覺得自己這幾日表現的很好，他向來不喜歡那些同愛人分開就要死要活的樣子，因此努力不悲不喜，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裝的多了，便也覺得就這樣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一個人，還能看著那人靜靜地到老，假裝著從沒有在一起，也算全了他曾經那個奢望過得白首，圓了一場暗戀的夢。

可是，如今，他喜歡的那個人，竟然要讓他去同另外一個人成親。

那人心知肚明他喜歡他，心悅他，卻還是要如此做，秦子書只覺得心口的那個洞終於是藏不住了，無論他再怎麼粉飾太平，終歸還是自欺欺人。

秦長烈看著自家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眼裡有些不忍，說道：「你若是不願意，回絕了便是，也莫要勉強。」

秦子書努力笑笑，說道：「那父親便幫我回絕了吧！」

他其實並不在乎這個結果，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葉清言親自提出來要給他賜婚。

秦長烈忽而伸手拍了拍秦子書的肩膀：「父親一向知道你是個專情的人，但是，有時候一段錯誤的感情不如及早抽身，免得累及自身。」

秦子書垂眸看著門檻，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我沒事，父親回去吧！」

秦長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早飯我已經安排了送到你房裡頭，你且先……整理一下吧！」

秦子書沒有回答，他站在門邊，像是一棵毫無知覺的樹一樣，直到秦長烈的身影完全消失，這棵樹才像突然失去了支撐一樣緩緩地彎了下去。

秦子書關了門，垂頭坐在地上，周身都是萎靡的氣息，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他覺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以至於做下決定的時候，還有些神思恍惚。

那決定來的莫名其妙，若是往日秦子書只會嗤笑，然而在今日這般無措的境地，他卻覺得那似乎是最好的決定。

他慢悠悠的站了起來，走到鏡子前整理身上的衣服，明明唇角帶著些微的弧度，眼裡面卻是一片死寂。

他抬頭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推門出去。

春秋大夢若是遲早會醒，他便讓這夢境碎的再徹底一些，也好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