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子書起了個早，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劍法之後，便琢磨著昨兒個是自己對不起慕千秋。這人雖然是宦官，但倒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秦少將軍心底里覺得，朋友最忌諱的便是這些大大小小的誤會，便準備今日去找他說說清楚，也省的再生出許多嫌隙。

秦子書平生最喜灑脫，這麼一想，便摸索著尋到了慕千秋的院子里外頭。

隔得老遠，便能看到清一色著黑衣的侍衛圍在院子外面，把守的十分嚴密，秦子書心下瞭然——東西兩廠雖為朝中炙手可熱的權貴，然他們身份畢竟是宦人，行事又多在私下裡，難免樹敵過多。只是，把守的這麼嚴密，他要怎麼進去？

秦子書蹲在角落裡想著，他有幾年不翻牆了，不知道這翻牆的技術有沒有退步，抬頭看了一眼院牆，倒不是很高，只是——站在這牆附近都能聽到裡面偶爾傳來的犬吠聲。

——不可不可。

搖了搖頭，秦子書從一旁隨手摺了一根樹枝，一邊在手裡晃悠著一邊思考，沒料到還未思考一會兒，便來了一個黑衣帶刀的侍衛，模樣看起來頗有幾分凶神惡煞。

在戰場上待久了，秦子書對於這種面相的人沒有懼怕，反倒是多了幾分親切，於是乎他笑眯眯地看著那人，問道：「侍衛大哥怎麼了？」

黑衣侍衛顯然有些意外，一雙銅鈴似的眼茫然地瞪著他，開口道：「秦公子是來找主人的？」

秦子書撓撓臉頰，點了點頭。

黑衣侍衛瞭然，瞥了一眼秦子書手中的枝條，沉默的側過身，做出邀請的姿勢。

秦子書也不拒絕，順從的跟上去，倒是一路暢通的走進了慕千秋的屋子。

慕千秋坐在桌子旁，正在吃早飯，見到秦子書進來，只是懶懶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下人多添了一副碗筷，便再無話。

秦子書坐到慕千秋對面，看著對方慢條斯理地吃飯，心下暗暗苦惱，覺得這人擺出這麼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八成是被自己氣著了，且氣的還不輕。

「咳咳，那個……慕千秋？」秦子書試探著開口，「我說，昨天——」

「你不吃飯？」慕千秋打斷了他的話，抬頭瞥了他一眼，道：「我以為你是專門過來同我一起用飯的。」

秦子書立刻拿起筷子，夾了一大筷子菜：「吃！我自然是要吃飯的！」

慕千秋收回目光，似乎對於他的表現十分滿意。

「咦？」秦子書吃到一半，看著對面那人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一件黑綢做的長袍，上面用銀色流光絲線綉出曲雲紋路，腰間束著一條紫玉腰帶，腰上蜿蜒著長蟒紋路，頗有幾分尊貴大氣。

「這衣服倒是挺好看的。」秦子書說道。

「是朝廷做的。」慕千秋淡淡回道。

秦子書瞭然點頭，他常年不在京城，倒不知道如今朝廷發下的東廠廠公服飾竟是這個樣子，不過，他看了一眼對面那人腰上的巨蟒紋飾，心下暗道，坊間傳聞東廠較之西廠更得聖心，果真不是空穴來風。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秦子書幾次想要開口說點什麼，都被對方用各種話給截過去，以至於到最後，慕千秋放下筷子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的鬆了口氣，隨即便在心裡惡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秦子書你今天來是要解釋的啊笨蛋！

慕千秋起身走到屏風前，拿起一旁的官帽，秦子書瞅准這個時機，幾步衝上去，一把將官帽從慕千秋手裡奪過來，對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秦子書咬了咬牙，嬉皮笑臉的湊上去：「慕千秋，你看你一個人估計戴不好，恰好我這幾天善心有點泛濫，我來幫你！」

慕千秋眸色微深：「是麼？」

秦子書狂點頭，一邊瞄著他的臉色，一邊擺弄著帽子，琢磨著時機差不多了，秦少將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慕千秋，我覺得你這個人挺不錯的，你看，我剛回京城，暫時還沒什麼熟人，不如咱們倆拜個兄弟？」

慕千秋扭頭看著他，神色莫名：「兄弟？」

「對啊對啊！」秦子書點頭，以為他這是同意的意思，「拜個兄弟多好！不過啊，我這個人比較不拘小節，既然做了兄弟，你可得多擔待點，比如說昨天晚上，我看我們不如就忘——」

話沒說完，秦子書便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隨即背後猛地一痛，來不及反應，眼前慕千秋一雙眸子隱隱含著暴怒，語氣偏生保持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上：「兄弟？呵——秦子書，你說，你想跟我做兄弟？」

秦子書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做兄弟是碰到了這人的哪點雷區。

「和你做兄弟，還要忘了昨天晚上？」慕千秋唇角勾起，然而在這樣的境況下，這種笑容顯得愈發詭譎，「你說，你是真想和我做兄弟，還是因為——」

秦子書瞪大了眼，聽到他的聲音一瞬間陰沉如地獄修羅：「——還是因為，想從我這裡套出來葉清言的消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