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意笑了聲，忽然伸手攬住秋沐的肩像一隻大狗狗，亮晶晶地雙眼只盯著他，毛茸茸又溫暖的腦袋只要秋沐說一聲允許就會立即蹭上來。

「道歉幹嘛？我沒經過你同意就和你勾肩搭背的也沒和你道過歉，你還和我這麼正經的做什麼？」連嘴唇都是溫順大犬一樣醇和溫柔的弧度。

秋沐便也跟著笑了起來，貼在他手上的一半是羽絨外套沒有溫度似的布面一半是暢意身上被寒風吹得涼冰冰的針織毛線的粗糙觸感，他沒有靠得過分近暢意也沒有趁勢將他拉得更近，他們始終有有一個安全距離，只不過是他扯著外套的一半試圖還給暢意點點溫暖罷了。

「我只是覺得我這樣對你不太好。」末了還是壓低聲音將歉意表達出來，「你是個很好的人……」

「打住打住。」暢意忙把右手伸過來覆上秋沐的額頭打岔，「這涼冰冰的不至於犯 糊塗啊？大半夜的忽然發什麼好人卡？」 說著將秋沐的手握住拉開，將人按在一邊替他把衣服拉鏈也拉好，「身上都被風吹得涼冰冰的了，自己都遭著罪呢就別光想著我了。」

他語氣輕快，顯然是不把秋沐要說的那些得失之類的當回事兒， 勸別人也是大道理一大篇的，自己呢卻沒捨得把別人的手鬆開，兩隻手掌捧著就藏在手心裡，用略微粗糙的皮膚細膩溫柔的緩慢搓著冰冷的手指以換取可憐的一點點溫暖的溫度。

秋沐便也不再說了，低頭看著路燈下二人被拉長交疊的灰色影子不吭聲，陰影拉近、重疊、分開、漸遠，像極了人間的悲歡離合，本也沒什麼的等下一盞燈再照在人身上就又可以一起了，但他知道他不同，他生來就是別人的影子。

他是有罪的，他做不了人。

暢意見秋沐雖不再說那些細碎瑣事卻興緻索然的垂首走著他心中尋思自己是不是不自覺又幹了啥惹人不快的事？他忙把雙手都收回來，縮了縮身子盡量裝作小身板兒一點往秋沐懷裡靠，軟著聲調故作楚楚可憐地開口詢問：「我忍不住……我總想靠你太近你也一再容忍，是忍不下去了感到厭煩了嗎？」

秋沐能感受到:他就貼著他慢慢走著，言語也是繾綣的，這種慢悠悠地細細訴說堅定情誼的感覺讓嚮往光明的人無法拒絕似的。秋沐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對雙方都合適，反倒被嗆了下低低地咳嗽起來。

暢意忙扶住他的胳膊輕輕拍著他的背慌得手忙腳亂地不斷自責，「都怪我都怪我，考慮不周。光想著你睡著了要陪著你卻什麼東西都沒準備……還讓你出來跟我在這吹風。為什麼沒能堅持講點紳士風度啊，只想著能拉近一點點距離也好。對不起對不起……」說得亂七八糟地，也沒想等他回答地意思暢意便繼續自說自話，「對不起秋沐，如果因為我的心思而對你造成了傷害……」秋沐抬手抓住暢意給他順氣的手，看著他被凍紅的鼻、尖格外亮得眼，忽然覺得暢意此時真的 挺像只受傷的犬，有那麼股可憐巴巴的勁兒。

他以前撿到過一隻小小的犬，被別人丟掉的不要的，就扔在路邊，他某天偶然路過時忽然被那隻小小的犬跟在了屁股後頭，他察覺到了一扭頭就看見它粉（?）嫩嫩的舌頭吐出嘴巴一點點，歪著腦袋灰藍色的眼睛溫馴的盯著自己，見他停下看它立即邁著小短腿歡快的跑過來，就停在他腳跟前，小心地圍著他轉了兩圈才伸出毛乎乎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腳踝。

那麼遙遠又清晰的記憶。

「你可以告訴我，和我直說也行。」

「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的難過，」說到「點」字時暢意故意將音調拉得老長同秋沐對視誠懇地道：「但因而成為你的困擾的話我會更難過，畢竟……」

「我希望你能開心。」像是祝願與承諾。「成為負擔的話……」

「不是。」秋沐晃過神笑了下搶白道：「不是因為你。」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和你沒關係。」

暢意聽見「不是」二字時總算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心情愉悅不少，但聽了後面的話又感覺快樂回來了但又沒完全回來。

「是我自己不好。」 秋沐垂著眼繼續用笑著的腔調回道，他將手插（?）進暢意外套的兜里大步向著校外酒店門前朦朧的黃色燈光里走去 ，聲音也是冷清起來，「只是我自己的原因。而已。」

暢意想了想雖然覺得現在做出下列行為很不妥卻還是沒有猶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秋沐停下，他將秋沐圈在懷裡，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地拍著秋沐的背像是無言安慰，出口的話卻沒有摻帶同情的情緒而是異常地堅定，「在我眼裡你很好的。真的很好很好。你看，即使是這樣被天氣折磨地渾身冰冷的兩個人也能抱團取暖溫暖了彼此。」

秋沐「嗤——」一聲下巴抵在他的肩胛處，暢意覺得秋沐說話的熱氣就像噴在了他的皮膚上，他聽見秋沐笑，「你的嘴巴說這些話，」戲謔聲頓了下淡去了調侃的味道繼續說著，「怎麼跟別人說的情話似的？」

暢意聽他說完便鬆開了，看見秋沐眼睛有點紅他便也笑嘻嘻地回上一句，「你若喜歡也可當做是啊。對吧？」說完推著秋沐地背向燈光的明亮里走去。

……

林清今天的遊戲生活並不順利，儘管有張簡在那裡大殺特殺亂殺的帶他上了不少分但是自從他掛了會兒機給那個QQ ID「等天晴」的女法王回了條消息後情況就變了。林清合理懷疑他被系統制裁了，不然怎麼總是贏一局輸兩局的，連張簡都帶不動一路反向沖分。

晚上在外面吃著飯林清也在琢磨莫不是今日不宜上分？

吃到一半林清忽然放下筷子，手指彎曲輕扣對面張簡那邊的桌面，皺眉作沉思狀問:「哎，你說秋沐他……咋回事兒啊？」

「什麼？」

張簡頭也沒抬，夾起一塊雞蛋送進嘴裡含糊問了一聲。

「嘖。」林清不滿張簡這副敷衍的樣子立即拿起筷子眼疾手快地從他碗里夾出兩塊牛肉按到自己的飯里，鄙夷道：「你說你，怎麼一點不關心同學呢？」見張簡終於抬頭看自己胸前端著的碗順帶無奈地瞄了自己一眼時林清才終於滿意，清了清嗓子又問道：「你說秋沐他真是摔著了？」說著毫不遲疑地將搶來的肉塞進嘴裡。

張簡聽他問這嘆了口氣反問道：「你一直是在想這？」

「那倒沒有。」林清又將碗筷放在桌上，單手撐著桌子仔細回想著：「剛剛一直在想遊戲上個分怎麼就那麼難，在復盤剛剛打的最後一局呢，對面中單好秀那個雨神皮膚也好看，然後……就想起來這事了。我總覺得秋沐那副樣子和我今天被對面中單捶得一樣慘。」

林清說完又看張簡，見他瞥了自己一眼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後自顧自地繼續扒著飯，後知後覺地奇道：「你態度怎麼這麼冷淡啊？」

張簡吃完了放下碗，抽了張紙擦完嘴在林清的耐心耗盡前回了話，「你想多了。」

林清白他一眼，「我怎麼覺得是你壓根沒想的問題。」說完也在飯徹底冷掉前扒拉完了，接過張簡遞過來的紙巾抹抹嘴，嘀咕了句，「平常不挺會關心人的嘛。切，還沒我心細呢。」

張簡也一直在等他吃完再聊，聽見他略帶自誇的嘀咕笑了下反問，「那你覺得秋沐有什麼事的話會不告訴你嗎？嗯？」

林清聽了也跟著嘿嘿笑，便放寬心站起來昂首挺胸闊步向店外走，扭過頭對身旁正拿傘的張簡得意，「那倒是，畢竟秋沐上次可是承認了我是他堅實的後盾。」至於林清所謂的「上次」就是四天前晚上三人下午都沒課林清實在無聊就召二人一起鬥地主，這個就是某次秋沐作為地主輸了林清的調侃，原話是：你看你這次沒有我這個堅實的後盾為你保駕護航就輸了吧？秋沐當時回：是是是。沒想到林清一直記著還現在拿出來雞毛當令箭了。

張簡撐開傘替林清隔開毛毛密雨，林清歡快地揣著手機鑽到傘下就挨著他，像多年來一直的一樣，末了還破天荒地收穫了一句誇讚，「我們家張簡就是體貼，撐傘都把別人遮得嚴嚴實實的自己淋濕了也不說，不知道以後便宜哪家姑娘呦～」

張簡追著林清的目光偏頭看肩頭還沒沁下去的水珠，應當是順著傘面墜下來的，在濕了的暗沉米色布上顏色晶瑩透亮，他伸手彈了下對林清那調侃意味十足的話並沒有作回應，而是繼續沉默著在一旁甩了甩傘上多餘的雨水防止傘骨的金屬鏽蝕。反正宿舍樓目前都沒什麼人，也不用擔心影響別人。而林清已經在拿著手機一邊回消息聊天一邊上樓了，看他這熱情即使不吭聲張簡也能猜到估計又是那個同社團的「等天晴」。

想到這張簡眼神不由得黯了黯，搖搖頭笑一聲甩掉一些胡思亂想的負面情緒從後面跟著林清好看著點他就一起上樓回宿舍了。

林清到了宿舍發現秋沐在睡覺，立即將手機調成震動模式躡手躡腳地爬上（?）床翻出耳機戴上繼續和正妹聊天。

等他們收拾完又在床上開了兩局——有女法王帶，上了三顆星後林清撐了撐懶腰瞥了秋沐一眼見他還在睡一點動靜沒有趁還在房間等待便探過頭壓低聲音跟張簡道：「秋沐今天睡挺死哈，咱們打了這麼久我看他動都不帶動的。嘿嘿，沒吵到他就好。」

張簡愣了下，忽然反應過來似的扭頭盯著秋沐地臉連林清叫他點確認遊戲都沒點，盯了會兒就下床「吱吖」一聲跨到另一邊秋沐床梯上站著，他先伸出手試了下秋沐的額頭和臉頰，然後表情嚴肅的推了推秋沐。

「秋沐，醒醒。」對方沒動也沒回。

「怎麼了？」林清也停下來將手機放到一邊，半個身子探出床板湊過去關心道：「怎麼回事兒？」

「不太好。」張簡語氣低沉倒是分外冷靜，「他發燒了，很燙。你快收拾收拾，看他這狀態咱們得陪他一起去校醫院了。買的溫度計放哪了你知道嗎？穿好衣服後先找出來。」說著就看見林清那邊慌慌張張地下床又補上一句，「你別急。」

「我能不急嗎？」林清穿了拖鞋有了個落腳的地兒也湊過來伸手試了試秋沐身上的溫度，低罵了聲，「擦，這怎麼搞，老子沒照顧人的經驗啊。」一邊趕忙套完外衣啥的，去翻溫度計。

張簡這邊也顧不上管他也自己快速穿完衣服後又到秋沐床邊加大力道又晃了晃秋沐低聲喊道：「秋沐秋沐，先醒醒...」

那邊不知怎麼了，先「嘶——」一聲皺起眉頭緩緩睜開眼，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過來。林清將好不容易翻著的溫度計遞過來，那邊的人又懵了下才啞著嗓子問，「怎麼了？」 說完眉頭皺得更深了不自覺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張簡隨即遞過來一杯熱水，水汽裊裊，道：「先喝點熱水再說。」

秋沐想接但感覺手腳似乎不太受使喚，抓了一下沒抓穩幸好張簡就沒鬆手，見他這副模樣反而目光柔軟很多，順勢遞上來道：「別總強撐。」語氣淡淡的，沒什麼喜怒。「你還有我們。」這句卻是安慰地語氣，像定心丸一樣。

秋沐再次感覺自己的把戲被拆穿了，幸而他現在腦子的精神頭兒容不得他多想，目前來看他也沒什麼好矜持的，故而就這麼就著張簡的手喝了兩三口開水緩緩神。

張簡一將杯子放下就道：「你發燒了，很燙，先用這個體溫計測一下，我們馬上去醫院。」秋沐暈暈乎乎地照做完就聽對方又問，「你現在自己還下得來床嗎？」

……

然後秋沐就在半夢半醒間被半背半攙著去了校醫院。

期間林清還頗為仗義地抽空給遠在隔壁院的某人發了條消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