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門未關，門扉未闔，像是迎著來客一般，李太白在門前猶豫要如何下手時忽然生出這種詭異的想法。

偏屋內忽然有人忍不住喉間的異樣，猛然起身劇烈的咳嗽起來，接著便是嘔血的聲音。

一滴一滴，滴滴答答的濺在土質的屋地上。

李太白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開元十五年暮春，沒有月的夜晚也有一個人箕坐在地上，黑紅的血液一點一點從腹中流出，滴答滴答，在土上印出一朵朵的紅花，不急不緩的要了一個人的命。

心裡依舊不習慣地難受起來，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壓在心口。

李太白搖搖頭，振作起精神，運用身法，一個閃身迅速越過門口，避過可能有的機關暗器，眨眼便到了偏屋內。

榻上跪坐著個人，雙手拄著榻沿，半個身子探出床面，因為低著頭故披散的長髮遮住了半張側臉看不出面色如何，但由著那裹在衾被下止不住顫抖的身子也可清楚必然不會好受。李太白方掃了一眼，那人便已鎮定地一手抹了把唇上的血，一手甩出兩柄飛刃來迎李太白。

李太白緊緊皺著眉頭，許是因對方內力不濟，那兩柄飛刃對李太白而言並沒有什麼威脅。李太白從容不迫、不退反進，提劍舞著自創的青蓮劍法，「叮」「叮」兩下便挑飛了那兩柄軟綿綿地暗器，並趁勢朝那榻上的人刺去。

那晚之景李太白還記憶猶新，衛風當時用來欄他的飛刃樣式他記得清楚，今日既已見了他便不會再讓他有苟延殘喘的機會。

榻上的人似乎自個兒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般無能的地步，略顯遲鈍皺著眉頭正要折腰避過，卻在抬眼對上李太白眸子時一下子愣住了。便是這一愣怔，再沒了閃躲的機會。

李太白帶著心中的火氣，一劍直直沒入那人胸口，猩紅的血順著深深沒入的劍端一點點溢出來，蜿在雪白的劍身上，形成了幾條逼仄的紅河。血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在黑夜裡像是閃著光華的碎紅玉。

李太白面無表情的收劍，「噗嗤」一聲，猩紅色便由他的劍身帶著，在夜空中挽了半串漂亮的紅手花，爭先恐後地汩汩冒了出來，有幾滴濺在了那人抬起時顯出老態的臉上。

李太白居然臨下，淡淡回望著衛風的目光，他眉間的丘壑緩緩展開，竟荒唐地生出了幾絲大仇終得報的痛快。李太白覺得自己墮落了，怎的還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衛風眸子里的神色很複雜，李太白一眼悟不出那都是些什麼，也沒興趣去參悟。衛風面上的表情很淡，連初始時的驚愕都在蒼白的面容上化開，丹鳳眼眼角微微往下撇著，似乎有些不忍。大概是太痛，額上迅速而起的汗順著緊緊擰在一起的兩道眉峰間的深溝顫抖著流了下來，衛風盯著李太白張了張口，然看著李太白面上的從容終是什麼都沒說。

認命般，閉上了眼。

李太白窺見衛風唇上逸出的一絲淺淡苦笑，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痛。

為何……空落落的？

李太白搖搖頭，心想自個兒真是魔怔了，便決心不管衛風現在是否咽氣先行撤了。反正一劍穿胸而過，衛風他就是有天大的造化也定然活不成了。

李太白輕輕笑了笑，他想此行回去了定然要好好洗去這一身的俗塵。然後……然後便攜一壺老酒罷，無論「醉生」或是「夢死」，都要好好去看看他葬在山上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