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著孟浩一起吃了頓午飯，以答謝他的好意順帶著同他再敘敘舊，到了安州時又將他先送回住處。孟浩望瞭望已是黑沉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不免擔憂道：「你若回去怕是還未到便已經宵禁了。不若留下來歇息一晚，也免得你一個人夜行我擔心。」

我笑了笑，道：「孟兄不必擔心，我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文人。」又與孟浩再道幾句別語，才轉身入了夜色。

這般一通耽擱，總算在宵禁*前趕了回去。

我攀著窗沿翻進祁珉屋裡，正想摸索著去他的榻邊，一轉身卻發現他正在榻上合衣坐著。那雙沉靜的眸子在漆黑的夜幕里反著光，我猛然看去被嚇了一跳。但想想便覺得自個兒又犯了傻，以祁珉的功力我那點兒小動作又怎麼會瞞得住他？

我有些心慌地打開扇子在身前扇了扇，訕笑著輕聲問道：「還沒休息呢？」然扇了兩下便覺得有些冷了，又只得悻悻合上握在手裡。

祁珉盯著我看了會兒才別開眼薄唇輕啟，淡淡開口回我道：「沒有。我在等你。」

我怕他看出什麼，忙接話朝他走著有意無意引著話題道：「這般晚了，大可早些安歇不必勞神等著我的。」

「有人讓我交給你一樣東西。」祁珉伸手在床頭摸了摸，從枕下拿出一封書信呈到我面前，道：「你的故人交給你的。」

我接過拿在手裡摸了摸，在那鼓起的部分摸到了一枚釘狀物事，心下瞭然，知道是誰送給我的了，便安心打開。

然看到那信的內容我這顆大度的心卻不由顫了幾顫，忍不住「嗯？」了聲。

王十二那小子首先按照我們倆之間素來養成的「規矩」，先嘲笑了我兩句，「李太白啊，這麼些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啊。這次見面還是未能接下我的三枚銀釘，嘖嘖……」我心道，這麼些年你都老實安生地在一處混吃等死麼？不過是仗著開始時便比我高上五六分的武藝，值當次次都要讓我像經歷一次生死考驗似的驗一驗我的本事麼？

王十二又道：「我這麼個大度心寬的人此次就不說你了，你自個兒平日里多下些功夫，雖不能期望著你能趕上我，但也不能讓我覺得說出去都丟我這種高手的臉面。想我也是風流倜儻貌美如花，若是沒臉見人了於世人都是可惜。你可莫要負了世人，多加努力才是……」剩下的便是一段讓我看不下去的自賣自誇。我暗暗呸了口，感嘆一個人怎麼可以做到他這般不要臉。

簡直比我還要不知「廉恥」二字怎麼寫。

我隨意地掃兩眼，跳到信結尾處仔細看。末了他才交代道：「我要走了。我的這樁生意與往日不同，也不知何時能再見。」我看著，稍稍被勾起一抹不舍的離別悲情，卻忽然又看到其後跟著寫道：「故特送來吾專有一物，以解汝相思之意。」

「讀書少！」我一把將信箋團成團扔在地上等明日找個功夫燒了。我幾乎能想像出王十二在寫下最後一句時是怎樣得意的姿態，便又攥著那枚銀釘咬牙補上一句，「若是讓我再見到你，我定賞你一劍！」

祁珉對王十二寫了什麼似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將信箋遞予我之後便仰躺在床閉著眼睛不說話。

我放了句狠話後又隨著夜色的沉寂而冷靜了下來，心裡復又有些不安。

由前兩日祁珉的行為舉止來看，他似乎並不喜我成親安家，而如今我卻瞞著他便隨意把親事給定了，不知他又該作何感想。我想著這些，眉頭漸漸焦慮的擰在一起。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只聽祁珉閉眼問我道：「親事如何了？」他的聲音波瀾不驚，但我總覺得我的話會像一陣風一般撩動他那池靜水，然後風雨興焉。

……

隱士庄出了件大事兒。

早已退隱江湖，說好了不問世事的原青山派左護法死了，而且死相頗為凄慘。據傳屍體還被兇手耀武揚威般地懸在那護法隱居的自家門上掛著。

這下不僅惹了眾怒，也把江湖攪得人心惶惶。

當我聽說這件事兒時，正在和祁珉一起往我新置的宅子里運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