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的老闆娘一招手，店內客人間的笑話聲還未散開，便迎面走來了兩個彪形大漢，一把將那醉醺醺的熟客架了出去。我探著脖子瞅那架勢，心中思量著怕是要給那客人丟到街上去。

大戲還未開始便已落幕，我失落的撇撇嘴，縮回脖子，拿扇子敲了敲身前的矮桌桌面，對祁珉發酒瘋道：「影之，來咱們今日不醉不歸，酒足飯飽後爺帶你快活去！」我親眼看著祁珉的臉一點一點的黑下去，卻仍笑得恬不知恥。

祁珉與我不同，他素來不喜那些風花雪月，直白地挑明情慾之地，所以即便我們大多時候都是形影不離他卻也鮮少會陪著我去那種地方。每逢我去尋歡作樂之時，他都會像影子一樣隱在看不見的暗處，靜默地侯著我。

他這個人啊，又不近女色，又不心疼銀子，平日里對什麼事物都淡淡的，一視同仁，真讓人看不出他的喜好。我甚至有段時間惡意揣測過他是否只喜歡他那把刀。

……

「太白……？」忽然有人驚訝的喚了我一聲。我聞聲望去，也是愣了愣。

孟浩然？

「太白？你何時到了安州？」孟浩見果真是我，面上漸漸流露出一絲笑意，便是座位也不尋了，邁開步子大步朝我走過來。我趕忙起身相迎，待他坐了才認真地回答：「昨日上午才到了安州地界。孟兄怎麼也在此？」

「哦。返襄州途經此地，聽說這裡的涢酒*不錯，想著過來嘗一嘗。」孟浩爽朗應道。

祁珉默不作聲地跟著我們坐下，孟浩這才注意到我身邊不知何時便有了的這個人，趕忙賠禮歉意道：「這位是？」

我心中有些許的緊張，斟酌了會兒見祁珉睨著我的眼睛裡露出准許的意思才道：「祁影之。我的同伴。」

孟浩「哦」了聲，聰明地不多問，岔了話頭隨口問我道：「一年多不見了，不知君可否成親了？」

孟浩的話音方落祁珉才含進口中的酒便把他自己嗆了。

我被戳了軟處，愣了會兒才苦笑著搖頭，佯裝抱怨道：「姑娘們如今看不上我咯～」

暗暗將揣著的帕子遞給祁珉。

孟浩顯然不信我這副託詞，搖頭失笑道：「太白，你莫要想著誆我。你這般風流倜儻的人怕是有許多姑娘傾著心，豈會有無人看上？是你自個兒看不上吧？」

我將頭又垂得低了點，顯得愈發慚愧，「孟兄猜錯了。雖也沒有遇到一個可心的，但也未能有肯傾心的。我倒是想成家立業，奈何未有良人肯下嫁啊！」

孟浩依然不信，只笑著搖搖頭卻不和我爭辯了，側身看著悶在一旁的祁珉，半開玩笑地問道：「太白平日里可曾有佳人在側？」

祁珉瞄了我一眼，看著我的眼色鎮定自若道：「未曾。他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個好人家的小娘子娶回去……」那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認真的樣子怕是我也得自愧不如。

「哦？」孟浩看著我們倆一唱一和，也不點破，也認真地道：「甚好，我倒是有一故友，其有一女，尚待字閨中，不知汝意下如何？」

遇上這麼巧的事兒，我聽了愣了片刻才大笑道：「如此，自是極好的。」

孟浩沒料到我會這麼爽快的就應了，畢竟是我的終生大事，怎麼著也上了幾分心，便收了玩笑的口氣道：「那麼改日便與我一起登門拜訪如何？」

我欣然點頭。

……

回客棧的路上祁珉還是那副悶悶的樣子，低頭看著腳下的路，沒有一絲想和我說話的意思。

我不解，抬手欄在他身前，問道：「你怎麼了？孟兄都走了……」

他忽然抬頭看我，比我高的身量這般無比認真地盯著我時竟然讓我有了壓力。祁珉動了動緊抿的唇，「你真的打算成親？」

我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惹得街上因背市而顯得稀少的行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我。我指著祁珉，笑得斷斷續續地道：「你便是為了這個？」

祁珉似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丟臉，沉了沉臉色就一言不發地要從我一旁繞過去，我趕緊扯住他的袍子，跟著他快步走著道：「我年歲也不小了，你都為未來做打算了我自然也是。成家立業，阿爺一直盼著我能這般，雖我至今仍是一無所成卻總得考慮讓他老有所依，不然……他又該罵我不肖了。」我笑嘻嘻地搖頭晃腦繼續道：「不過祁兄放心，我即便是成家了也會待你如初。只要我能有一口吃的便不會虧待你。雖然祁兄你不會缺衣少食……」

我還要再說，祁珉卻忽然頓了頓道：「願你終得良人。」

*涢酒：安州即安陸特產。酒體芳香濃郁，醇和甘甜，清洌凈爽，餘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