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

大多時候，就像我了解祁珉一般他也很了解我，不消多言，只一個眼神便可清楚了對方的意思。偶爾的爭執也只是為了緩和乏味的生活氛圍，我們的弱點與短處早就在日日夜夜的磨合中清楚的告訴了彼此，根本不需多番交涉，只一招便可讓人無言以對。 所以，祁珉只是掃我一眼便知曉我在想什麼。

「愚弟腿腳不便……」

我話還沒能說完便見祁珉慢慢從桌上拾起一張碟子，端在手裡把玩，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的掃著我的腿。我頓覺腿上的骨子裡沁過一陣寒涼，老實地挪了挪擱在榻沿的腿，閉口不言了。

掃興地撇撇嘴，我起身理著被壓的微皺的衣擺，又抹了兩把蹭得有些亂的頭髮，遠遠繞著祁珉開門下樓買酒。

方一出門，便迎著小二前來送菜。雖然這孩子年紀不大，但是端著一大盤的菜倒是很穩當，迎面碰著了我還躬身行禮，道一聲，「郎君安好。」

我只得也擺擺手匆匆往外邊走著邊草率地回一句，「安好安好。」

未曾想小傢伙明明挺機靈的一人，卻在此時不識眼色抓著我不放，又扭頭盯著我甚是好奇的問道：「都到了用飯的時辰了，郎君何去？」

我聞言停下匆忙的步子，轉身好笑的望著他，戲謔道：「今日渴了，要去喝些花酒解渴。」目光下移，轉而落向他盤裡裝著的微微冒著白氣的熱菜，戲弄道：「再不進去，可就涼了...」

孩子愣了愣，臉蹭的一下就紅透了，像是這時節剛好熟透的柿子，慌忙轉過身，邊手忙腳亂的往祁珉房裡送菜邊前言不搭後語的同我請辭。

我看著他清瘦的背影，無所謂地搖頭笑笑，抬起胳膊將雙手枕在腦後，樂呵呵的哼著曲子出門去。

天剛黑，還沒到宵禁的時辰，街上方才掛起紅燈籠在微風的夜裡輕輕晃著。燭火搖曳閃動，遠遠看去，不寬的街道就像是岸邊燃著秋草的河，蜿蜒曲折，倒也是很好的景緻。

我漫不經心的跟著人流遊盪。

這時候，早睡的農家都應該歸家用著晚飯了，但於某些人來說生意卻是才剛剛開始。所以，這街上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特殊的地方還在開張，門口熱鬧非凡。

我行至一座樓前，仰頭仔細地看著樓閣檐角上掛著的花花綠綠的花燈。算不上多麼精緻的玩意兒，好在色彩明艷和這裡的風格般配。

樓閣門口的鶯鶯燕燕還在與人調笑，眉間的花鈿被燭光的紅暈映襯得更有幾分艷麗的風情，引得客人笑得愈發猥瑣下流。

我站在一家店面門前的柱子邊遠遠看著，又往那樓上看了許久，也沒見著暮時倚在欄桿上的娘子。

正入神地想著一些事兒，忽然視線里某處暗了幾分，立即便醒過神了。我垂眼朝那處看去，是不知從哪裡飛來一片冬葉。伸手接住，枯黃的葉片已沒了多少生機，攥在手裡竟微微有些硌手，稍稍使上幾分力幹脆的葉面便碎成了幾小片。

展開曲著的手指，碎葉順著縫隙漏在了地上，暗暗黃黃一小片兒。抬手拍拍掌心死心塌地不肯離開天空的殘屑，我笑得風流，仿若那些紈絝子弟般同門口攬客的姑娘們互相調戲了數句才進了樓內。

……

「郎君可算來了。」

我方推開門，幾重紅紗之後便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這般迎我。我也算是久經風月場的人了，聽到這樣嬌媚的話只覺一陣惡寒。

闔上門，掀了紗帳朝里走去，我搖著那把不合時節的扇子壓著聲音道：「王十二，你可莫要這般刻意噁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