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人沒了聲息。我正待掀了簾子好好同「她」敘一敘舊，暢談幾番夜話，忽然敏銳的感應到一陣殺意直直穿過簾幕朝我刺來，當即停下手上的動作，合了扇子強行扭過腰身向右側閃退。然，我卻仍不敢大意，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揮著扇子在面門前格擋，「叮——」一身脆響過後才又堪堪將射向心口的第二枚銀釘也擋回。

我握緊扇骨，一手按在腰側，緊緊盯著那方簾幕嚴陣以待，正等著第三枚銀釘的到來。 裡面的人卻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隨後一隻碧藍的帕子便從被掀起的一角簾子里朝我飛了過來，我伸手抓住，只聽裡面的人捏著嗓子無情的嘲笑我道：「嘖嘖嘖，李太白，這麼些時日了你倒是真沒長進，還是這麼的差勁。祁珉那傢伙還真是無能，誒？我看不如……」

我一聽這話可不樂意了。我哪裡差勁了？哪裡就沒長進了？誠然我這些日子確實沒有練武，可是怎麼就被概為「差勁」之類了？我握著帕子徑直衝過去掀開了簾子，要當面同「她」對質。

裡面的香榻上懶懶斜倚著個人，媚眼透著種種風情，彷彿料著了我此時定然會衝進來，正斜眼睨著我，一點紅唇似笑非笑。擱在榻沿邊的腕子露出一隻花紋奇特的銀鐲，隨著手的有意無意地晃動「叮鈴」響著。這般模樣，真真是誘人……

可惜……

我一把將那素色的碧藍絹子朝著它的主人丟了回去，抬手隨意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王十二，你就不能收一收？」我立即嫌棄的別開眼，卻仍覺眼睛被刺得生疼。「還有，學些禮義廉恥、尊師重道之道……祁兄也不是你這般就能隨意評判的。」我咽了一口唾沫，捂著嘴強忍著內心的噁心，抽著嘴角行道桌邊坐下歇歇。

王十二朝我「嘁」了聲，顯然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仍是恪盡職守的演著「她」的身份，操著那口軟軟蘇蘇的聲音繼續笑我，「不讓說他，那便只說你好了。李郎君，你看看你如今都淪落成什麼樣子了，我……」

我趕緊打斷，附和道：「王兄所言甚是，在下是淪落了，所以懇請王兄將方才在下前來時交付的銀子退換給在下吧。」我低著頭苦悶道。「在下比不過王兄，如今還是衣食不飽啊！」

「呀！」王十二含蓄地微微一笑，有些委屈道：「啊呀，賤妾還要用攢的銀子贖身呢！李郎君還是莫要空想這些沒有可能的事兒了。」

我無言以對，若是「她」王十二要走，我可不信還得有贖身這一說。這天下，留得住他的地兒本就少之又少，何況這小小一妓館？我冷冷收了面上扮苦的神情，咬著牙冷笑道：「贖身？王兄莫要再這般噁心我了，我吐了對你我也都沒什麼好處。」伸手拎過桌上放的茶壺，正準備倒兩杯去去嘴裡的味兒，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王十二拿帕子掩著嘴緩緩起身，纖腰款款，盈盈走到我身前，淺淺笑道：「不好意思，奴家渴了，一時不小心就喝光了。」

我看著「她」那副弱柳扶風般嬌嬌弱弱的模樣，又仔細端詳了「她」眉眼唇角間極為挑釁的笑容，暗暗運著內力一抬手將青瓷的壺直直朝「她」胸口丟了過去。

到底還是我技差「她」一籌，即使如此之近「她」也絲毫不慌地先給了我一個笑，然後像那些能歌善舞的伎子一般折身向後，抬起足尖一點，便將那青瓷壺順著我原先的軌跡踢飛過去，「咚」一身撞在牆上，粉身碎骨。

「嗯...」王十二饒有興緻地盯著那灘混著茶葉碎梗的瓷片，摸著下巴有些憐憫的看著我，「她那麼小器，怕是你得賠了...」

我心裡又是一痛。

「她」卻忽然斂了神色不再變著聲音怪調嘲笑我，正色道：「你怎麼到了這了？」 這音色，儼然是一道淡漠的男聲。

我本還覺得奇怪，他怎麼又穿成這副樣子在這兒被我遇上，遂也正經了起來反問，「你又為何又到了這樣的風月之地？」

他神色古怪的抿了抿唇，隨後又風輕雲淡一笑，低頭反反覆復地擺弄著手裡的帕子，持著他本該是的淡漠口氣答道：「『一笑』給的生意，你知道的。」

「一笑？」我心下瞭然，知曉並不便再多問。

一笑的規矩，除了夥伴之外任務是不能對任何人多言的，而事實上我們這些人也確實都謹守規矩，守口如瓶，除了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之外也免得為他人帶去麻煩。

王十二應了個字沉默了會兒又道：「不過也快結束了，想來月底便可離開了。」

我屈指掐著指頭算了算日子，月底便該小雪了，還有不多的四天。

「這麼急著離開？」 我隱隱有些擔憂的問道。

王十二擰著眉頭想了想，對我解釋道：「還有一單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