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屋上的灰瓦開始想著細微的「咔嚓吱吱」聲，像是不甘寂寞的貓兒抬著慵懶的腳掌輕輕踩在屋瓦上。

我無所謂地翻了個身，一陣窸窸窣窣的料子廝磨後繼續我的好夢。

榻裡頭擱著的銀扇的扇骨上白玉溫涼，銀子間的一條細縫裡融盡了黑沉的墨色。

夜裡，總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想要偷腥。畏畏縮縮地躲在暗裡，伺機而動。可笑，既沒這個膽子，何必招攬這樣的生意……

我起來時天光已不知泄了多久，白熾的光一睜眼便直直鑽進眼裡，我眯著眼裹在被子里揉著手上的內關穴。

昨夜房上清淺的呼吸聲不斷，又時不時的踩裂兩片瓦，實在惹人心煩。若要下手便早些動手好了，扇子和我的人都在床上，只消翻進屋裡一切事兒都可結束了，偏生還要遲疑猶豫、拖拖扯扯。惹得我一夜都記掛著，睡得不夠香沉。

我翻了厚些的衣服穿上，有些失望的裹著衣裳出門去。

方打開房門便看見一道黑影筆直的立在門前，我心裡還在想著麻煩本應解決一個少一個如今卻還是一個不少，猛然視線里就闖進一盆清水，心裡一時亂了神。

「祁兄？」我誇張地拍拍胸口，一隻腳在門檻前，一隻腳在門檻後，站得甚是懶散地靠著門框看著祁珉，「你怎的站了這麼久也沒個聲息？」

祁珉繞過將木盆放在桌上，又將牙具之類的放好才轉過身睨著我，「面色不好，眼底有烏青...睡得不好？懷念舊人麼？」

我被這番不答反問的話唬得一愣，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順口問道：「什麼舊人？」

「你忘了你在這兒的小娘子沈輕歌了？」祁珉擰了面巾里的水扔給我，戲謔道。

「沈輕歌」這個名字祁珉已同我提過多次，我立即就想了起來。

許是因為我遇到她時還是年少時，總還是有幾分薄情在里，雖然還是假戲假作，但看著還是有幾分青澀真情。所以，祁珉總是喜歡捏著這段我演繹地不太完美的故事來笑話我。

我高挑眉梢反問，「有這麼個人麼？」

「薄情寡義。」祁珉嗤笑一聲，揶揄我。「果然是坊間傳聞那般薄情待恨，風流債甚多啊。」

我聽了「債」字自然不肯認的，我一向不覺得自己欠過誰的。擦完了臉便馬上將面巾復丟回盆里，爭辯道：「什麼風流債不債的？我和她們都是你情我願。她們予我溫情，我予她們甜言蜜語。她們喜歡聽海誓山盟，我說了，她們喜歡我。……」

「喜歡你？」

祁珉挑著眉頭，從上到下的將我看了個遍。我被看得心裡有些發虛，但我是個誠實的人，咬咬牙還是決定實話實話。「大抵是喜歡的...」

「嗯？」 單單一個字偏偏刻意拖得老長，餘音彎彎繞繞。

我聽出其中的嘲笑之意，有些氣惱，忍了忍才道：「……其實我也不太明白她們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說的那個甜言蜜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