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安靜的氛圍很適合思考，我挨著祁珉的被筒，聽著他均勻的呼吸，愈發覺得他這人沒良心，用完了的東西還要扔給我處理。想著這些氣血不由得上涌，呼吸間的聲音聽著便沉重了些。

「心疼你家七雪辛苦為你繡得帕子了？」祁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我聞言立即翻了個身，見那人眼睛還閉著，呼吸淺淺，似睡得正熟。

我張口便要回話，祁珉卻並不給我機會，預料到了似的恰好開口攔住，接著揶揄我，「嗯。我方才實在想多了，你這樣的人……不過是為了在我面前顯擺罷了。難為你走的時候特意將這些東西帶上在我面前時不時的晃上幾眼。」

話里冷笑連連，夜裡瞅著他這副樣子還真挺嚇人。

我覺得很委屈，默默翻過身，回到原來背對他的姿勢，小聲辯駁道：「祁兄誤會我了。我對人家的心意可是真心相待的。」

「呵！」祁珉聽了我的鬼話又冷冷笑了一聲，口氣不鹹不淡地揭露我道：「真心？若是此次都算真心，那你的真心可真是太多了。光我見著你拿回的定情的帕子都得有五六條了吧？」

被人當面揭穿荒唐的往事我也不覺得慌，畢竟麵皮修得這般厚了也不是白白說著聽的。我繼續嘴硬的狡辯，「祁兄未經情事，自是不知這『真心』與『真心』間的區別。」

「李太白...」

「嗯？」

祁珉忽然換了口氣，我有些反應不過來，習慣性地問了一聲。

「吾為君羞恥。」

「……」我無奈地默默承受了祁珉「咬文嚼字」的「污衊」。

我同祁珉就這般無聊的閑扯到半夜三更之後才住了口，期間祁珉多次因無理被我說的啞口無言，故其中不乏武力威脅，我堂堂大丈夫自然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暫且避其鋒芒。

三更往後，街上的腳步聲便也歇了，料想是人走遠了。

我聽不到其他的動靜，心中更是空虛，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

說不清心中此時的感受，總覺得這般草草了事其實於己有利。半夜三更，趁著沒人，天不亮便能將屍體送到亂葬崗悄悄扔了，到了天明雞叫時又可以大模大樣的在街上晃蕩，至於夜裡經手了什麼便誰也不知道。

但心裡多少還是覺得厭惡。比暗夜更深沉的是人心，諸事見多，似乎就稀鬆平常，見怪不怪。

命，算什麼？歸於塵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如同草芥。

想到此處，我忍不住展望未來。我的結果又會如何？

我並非對冥青的人有什麼同病相憐的同情。憐憫心我已經丟了好些年了。只不過看透了炎涼世態，浪蕩了小半生之後難免會在同行生死之事上看到些許自己的未來。

若是凄涼晚景，還是會覺得悲壯或者說悲哀了些。

不過生死有命，我並不多麼在意……

「你再吵我，我就把你拎著踢下去。」我才將口中的嘆息抒發到一半，另一半的長吁短嘆便被這句話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眼，差點沒被口水嗆著。

我悻悻的閉了眼，不再故意多言，以免真惹祁珉不快怕是真得在冷硬的地上躺一夜。

……

天明之後外頭漸漸熱鬧起來，像是春時解凍了河水，煥發了不少生機。

屋外開始有粗獷地漢子高聲的嚷嚷，「掌櫃的，來一碗熱粥，小菜隨意！」「跑堂的這可不是我點的！」「……」鬧哄哄地，擾我清夢。

我半眯著眼往一旁摸了摸，空的，涼了。於是，我翻了個身想著可以繼續睡個好覺了。

「醒了便可起了。」我才剛窩了個舒服的姿勢，某人疏淡的聲音就毫不客氣的鑽進耳朵里。

我一動不動，呼吸平穩，打算矇混過此關。

「這是我的最大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