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友:江湖
小說: 太白野史:一人足成書 作者:朕可萌 字數:1588 更新時間:2019-09-22 06:42:16
有人曾說過,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這個「江」與「湖」很大,水太深,也就難免會攪和了泥沙。就像清水與濁水相融於江湖,好人與壞人也同樣藏匿在這世間。便是因此,江湖上的事兒歷來都被蓋上了紛亂的印章。
平常人大多隻聽慣了江湖的兒女情長,鮮少有人會問起那些被從英雄榜上拎出來講述傳奇的俠士在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是怎樣度過的,又是伴著何種感受?被說書人將光輝刻意挑挑揀揀之後,恩愛與纏綿,俠義與快意總是能讓少年懷揣著青稚的意氣踏上這條不歸路。入得江湖,若功成名就,從來沒有能全身而退的。
不想,不甘;不想,不敢。
大概多數江湖人最後都是這般的結果。
我某次心血來潮,便同祁珉講了個隨性想起的譬喻:這江湖就像是一鍋熬著的八寶粥,時間長了,米粟就都爛了,到最後攪和在了一起便分不清各自顏色了。再被煮得久些,便俱為鍋上那黑乎乎的一團,恐怕粉身碎骨之後連個好聽的名聲都沒有。
祁珉聽了我這種奇怪且俗氣的比喻總是會先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一番,然後啞然失笑,「江湖事兒自然有江湖來處理,你一個刺客瞎操什麼心?」
我只好接一句,「嗯,順其自然。」
然,這樣亂糟糟的想法實非抱怨,只是漂泊江湖多年的一些感慨而已。
有晝自然有夜,晝夜之間關於長與短的較量一直都未曾停止,所以,江湖的是非之爭也從未被平衡而有所耽擱……
有了光明的一些門派,相對也就有了黑暗的各種為正派所不恥的歪門邪教。
慣用毒,多暗器,心腸歹毒,睚眥必報……我聽多了耳朵都生厭了。
偏生有些人不嫌煩,時不時的非要冒出來提醒著我不要忘記。
早前聽聞同正派一樣林立的邪派中便有這麼一個門派,好在暗器上塗毒,且代表他們身份的標誌便是這樣一段錦。
白色的錦面上摻了些微微發黃的絲線,若是肯仔細去瞧就會發現那些紛雜奇怪圖案拼在一起便是一個「冥」字。
「冥」,與公認古怪的冥青教正好有一字相同。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天倒是昏了,可惜並無仙人肯往來。
未免太過壓抑。
「冥青……」
我瞥著那人腳踝下明顯濃重的黑血,心頭有些沉重的低聲念出那個教派的名字。
祁珉沒有理會我,默默將那段錦收了起來,然後將屍體翻了個身,手摸到後心處一把將他的刀拔了出來,然後扭頭看我,右手一點兒不見生分地伸到可我面前。
我打開著扇子在胸前搖了兩搖,故作不解地問道:「何事?」祁珉素來不同我客氣,也從不會認真顧及我的面子,我的話音方落他便起身,白色的虛影在我跟前一晃我衣襟里整齊疊著地手絹便被他拿了去。
我有些憤恨不甘的磨著牙瞪他。然而他的麵皮已經同我一般修得厚了不少,故他只是恍若未見般還拿著我的帕子將匕首上的殘血仔細地拭盡。我看得愈發惱,恨不得就借著這目光戳穿了他。
祁珉終有所自覺,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攀著我的目光抬眼看我,眉梢微挑,頗為不屑。
我一對上他滿含要挾的目光立即泄了氣,在心中暗暗唾棄他不過是仗著虛長了我兩年,多習了幾年功夫,天賦在此方面比我好些罷了。若真憑本事,便同我比試詩賦啊?我訕訕低了頭,悄悄嘆一口氣,感嘆可惜了我那白色的絹子,難為七雪她為我綉了許久。
「你何時能不借題發揮一次?」祁珉將他手裡紅色斑駁的手帕扔給我,唰地將幹凈了的匕首歸了鞘,然後語氣甚是恨鐵不成鋼的問我道。我抬手欄在面前接住帕子,一臉嫌棄的拎著一角,看他走近便無辜地問他道:「哪裡有借題發揮。李某說話向來句句屬實。」
祁珉聞言更是難掩心中對我語氣的惡寒,正要多說兩句卻忽然聽見遠處似有人聲朝此處而來,便閉了口,瞧我手裡髒兮兮的帕子一眼,縱身躍上樓上的客房。
我是一個不喜麻煩的人,自不會愣愣留在此處等著被人抓住,便也只得緊跟其後,按下來時的方式原路返回,繼續上樓睡覺。
江湖紛亂,事兒多了朝廷也懶得管。仇殺之事,亡者最後也就只能求朝廷的冗官們幫忙收個屍而已,多了便是妄想。
這世上誰也不想麻煩,所以沒幾個清官願費力替江湖中的人查個死因。
所謂:江湖事,江湖了。
這句話不僅是對江湖人而言,亦是雙方的界限。
亂葬崗上一丟,很多人這輩子便徹底泯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