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珉默默退到我身後，剩我一人同他對視。

「嗯？想，還是不想？」我凝視著他滿含刻毒的眸子，見著他的怨恨越來越深我的笑容也越來越大。「你方才的猶豫不就是想拿這把扇子麼？」我握住扇柄指著他已平復了起伏的心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藏在面巾下的嘴唇動了動，但是並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一聲厲喝，垂在身側的手朝我一甩，人便縱身朝著窗口躍去。

這樣卑劣的逃脫手段我已見過不少，自然不會同第一次那般還會有一瞬的猶豫。我抬手握著扇骨連挑幾下，那梅花狀的暗器便盡數朝他飛去。我迅速側身又從祁珉的腰間拔出他常配的隱在衣里的匕首，反手朝前一扔，直刺他後心。

「噗嗤」鐵片沒入肉里的聲音連響了數聲，他的剛剛躍起的腳步猛然一頓，我方看見他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才滑劃出的一條血線，他的身子便被窗外的夜色吞沒，撲通一聲直直摔到了樓下的街道上。

我回頭沖祁珉笑了笑，收了扇子貼在懷裡，揚著臉頗為得意地問他，「我表現的如何？」

「不足十之六七。」祁珉隨口答道。看都不看我，直接背著手從我身旁而過。

聽見他的評價，我覺得我方才的作秀算是全白費了。雖然我確是未盡全力，但怎麼也不能說不如巔峰時的十之六七的表現吧？幹咳了兩聲，我在心中一邊腹誹他的沒有眼光，一邊跟著他來到窗邊。

窗柩上低著幾滴殘血，顏色微微發黑並不怎麼顯眼。

祁珉看了兩眼便不由得皺眉。

我靠在窗邊的牆面，抱著胳膊看他，見他若有所思的推開窗子往街下看，便順便也斜了兩眼那幾滴發黑的血，「在暗器上下毒……」我嗤笑一聲，接著道：「倒也不少見。看這樣子怕是這般見血封喉的毒要費不少銀子。」

祁珉沒有搭理我，只盯著街上已成了屍體的「客人」暗自出神。我見狀也忍不住挨著他探頭去看，想看看此中究竟有什麼門道值當他這麼認真。

我和他都是目力極好的人，就二樓到街面這點距離根本不成問題。然而我盯著那躺在灰石板上的屍體看了許久也只覺得除了死相因為摔的糟糕了點兒，血在四周多鋪了點兒，其他的也沒什麼問題。

我靠在祁珉肩上方要詢問，他忽然閃身躍往樓下，此番舉動把我驚得一愣，連抓他袖子都沒來得及。

我看著已穩穩落在街道上的人，那一身的白色中衣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我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撐在窗上的胳膊抬手摸了把下頜感慨，「都一把年紀了，真是……還這般的衝動。」輕聲道完這些話，我便也縱身躍下。

他的死相真是難看，我撐開扇面捂住鼻子，別開眼搖頭感嘆。

明明已經死了，氣血已慢慢停止了流動，但面上的青紫不減，根根筋脈隱約可見。眼珠也不知是因為摔著了還是怎的，爆了出來。七竅間流出的血將整張並不好看的面容染得愈發猙獰可怖。我想著樓里姑娘們白瓷般細膩光滑且精緻好看的臉，再看看他便覺得更加難以入目。

其實難看的死相我也不是沒有見過，但作為一個有準則的人總不能因為因為見得多了便要降低觀賞的標準不是？所以我依然很嫌棄這般不好看的死法。

除非……是我殺的。

我曾見過一個人，豆眼麻臉，油光面滿，肚大體圓，頭上的發都掉了一半，偏偏還要去輕薄一個強擄來的年輕貌美的姑娘。本來我覺得要對付這樣一個「客人」都夠難受的了，見他此番作為更是不能忍，所以我在他身上用先捅了三劍才借了祁珉的刀劃了七七四十九刀方了結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的死相很不好看。

不過，我還是很欣賞我贈他的死法的。

……

祁珉蹲下身，扯掉他的面巾，視線仔細地在他身上搜尋著。

我睨了兩眼覺得沒我什麼事兒便無趣地轉過身背對著祁珉，在一旁無言侯著他。

不知為何，我們在樓上這般熱鬧地爭鬥了有一會兒了樓下客棧的客人和掌櫃的依然沒有發覺。我望著依舊漆黑一片，油燈都沒點一盞的客棧忽然覺得此中之事有些蹊蹺。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聽聞身後的祁珉的呼吸一沉，我忙轉身朝他看去。

他的手裡捏著一小段錦。

雖因被血染紅而遮住了幾分原貌，但我依然一眼就認出了那段織著怪異紋理的錦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