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個好人。

我將手裡抓著的白鴿的翅膀鬆開，它在我手上撲楞了幾下羽翼，抓著我的手的爪子便鬆開了，扇著灰白的翅膀隱入遠方厚厚的雲絮里。

我站在窗邊看了會兒它遠去的方向便攥著方才收到的紙條轉身打開房門去隔壁的客房。

祁珉保持了以往的風格，依舊是一身的黑，和我這個喜穿白衣的人站在一起便像是黑白無常。

我第一次產生這種聯想時還饒有興緻的告訴過他，只可惜了他始終不是什麼有趣的人，聽了我這話也只是木然的板著臉反問我，「我們半夜每月月圓三更時奪人性命，難道不算是勾魂索命的無常麼？」

我聽了他的口氣便也沒有心思取笑他了，遺憾地拔出我的劍緩緩擦拭起來。他這個人啊，時而聰明時而傻的。我們怎麼能算無常鬼呢？即為鬼便是已死了，依照我們的身份，這種說法多不吉利。

祁珉知我此番作態只是不想搭理他，卻不介懷，默默舞者他的劍。

晨光微黃，他的臉像是抹了一層金粉，閃閃發著光。一板一眼的神情更使他整個人多了一份認真的味道。

我背著他默默砸了兩下嘴，他這副樣子若是被那些懷春少女看了，他身邊必然已沒了我落腳的地兒。

念及此，我方覺得他這個人還是有那麼一點優秀的地方的，至少為人謙遜有些本事深藏不露，除了神情變化太少倒是還心胸寬廣，少見動怒。

我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第一次合作之後終於認可了他這麼一個日後將可以共赴生死夥伴。

「太白?」祁珉輕輕推推我，喚回了我的神思。看著我方醒時的呆愣樣子，他忍著笑問我，「你近日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又想倚翠苑的碧溪娘子了麼？」

我愣了片刻，方才明白他所指何事。他竟將我的這些風流韻事記得這般清！我想著，將手裡的字條揉成團，扔給他，並刻意扔偏了方向，抬著下頜故作不解的問他，「什麼碧溪？我怎的不記得？」

「你離開倚翠苑時可是說定然會對她心心念念，時時刻刻都記掛著她啊。」祁珉穩穩噹噹的抓住紙團，一邊展著紙團，一邊趁著這會兒的功夫揶揄我。

我看著他盛滿笑意的眼。竟生出了一種青出於藍而青於藍的感覺。我托著下巴認真看他，看著他那張此刻滿是嘲笑我太過多情的笑臉，我開始懷疑他是否將他所有的多餘表情與善辯的伶牙俐齒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放下手，慢慢走到祁珉身邊，「戲，自然要足的。」然後瞥了一眼他兩指展著的皺皺巴巴的紙面，這字條的內容我已看過自然清楚，所以我看著他的側臉認真問他，「這單買賣接否？」

祁珉看過紙上墨跡格外黑沉的名字，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道：「送上門的生意，豈有不接之理，正好此行也順路。」

我有些擔心，總感覺哪裡不太好。心不平，意難靜。這並不符合我的心意與追求。故而我難得多言的又問了一句，「你可有十分把握？」

「沒有。」祁珉搖搖頭。

「……」

「不過我大約能有七分。」

祁珉將紙團放近桌上還燃著的燭火。燭焰顫了顫，抖了幾抖才舔著火舌將字條大肆吞噬幹凈。祁珉看著我接著道，「近日不太平你也知道。既然是他所為，咱們拿人錢財就當是替人消災也好，鋤奸鏟惡也罷，這生意總得有人做的。」

我想著前些日子「一笑」的動亂。偏逢了這個時候發這種任務，心中始終難安。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身邊沒有重重防衛？

勝者方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