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酒:雲青青兮欲雨
小說: 太白野史:一人足成書 作者:朕可萌 字數:2047 更新時間:2019-09-22 06:42:14
李太白邁出門檻,大步離開。他覺得他的心此刻很靜,如一潭死水,驚不起任何波瀾。顧明搖在他身後一聲聲喚他的姓名,他充耳不聞。
清冷的夜風裡,他披上他的外衣,走的很坦然,行至牆邊,一躍而上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顧明搖的房裡「霹靂哐當」的一陣亂響,許是裹著薄被匆忙追下床因而打翻了不少的東西。
孟府還是死寂,顧明搖鬧出這麼大的聲響都沒個丫鬟婆子出來看一看。
李太白踩著朝露,靜靜回了他落腳的地方等待天明。
天亮了,便有光了,照見世間醜惡,分出黑與白。
其實李太白心裡對顧明搖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感慨。顧明搖和他本就沒有多大的關係,因著命運的捉弄才聚在一起,彼此間的關係一直說不上好壞。
無從了解,何談悲喜。
所以,便是不提也罷。反正也沒什麼好爭論的。
談恨,太矯情。說埋怨,到底還是你情我願。歉疚麼,便得翻著他們的舊賬慢慢算、慢慢對,牽扯不清的事兒太多,他沒這個心思功夫。
常言道:話不投機半句多。
故而他對顧明搖沒什麼多餘的話好講的。
只是,李太白仍覺得心裡有一些難受。他推開門望見夜裡倍顯空落落的院子便覺得心中某一處像這院子一般,空了。
李太白明白,今日之後,他怕是要失去一個朋友了。
顧明搖一手抓著裹在胸前的薄被,一手按在門板上目送著李太白無事般翻牆離開。她盯著李太白離去的牆頭,額頭緩緩貼上了自己手背。看了許久,天都開始大亮了,她枕著天明的第一縷陽光輕緩地勾起了唇角。
天初明時的陽光總讓人覺得還是冷的,還透著夜的清寒。淡且輕柔,縹緲不可尋。晨光在顧明搖越發美麗的臉上落了一層薄影,長而密的睫毛遮了本該落進眼底的大半光輝。顧明搖的眸子藏進了陰暗裡,反射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雖看不清她的眼神如何,但她臉上的神情越發的熱烈,熱烈到偏執且瘋狂。
最後,顧明搖望著那處牆頭笑了笑,折身進屋。
清水落進硯里,沾染了一身黑漬,柔軟的筆尖輕輕一蘸便可滿腹墨水,提筆在素白的紙上落下勾勾畫畫,便墨香滿紙,又是如同門外的黑與白的對比。
顧明搖心滿意足,穿上那年的白紗衣,眼中滿是熱切的踏上了梁下的小凳。
漸漸回暖的陽光照進每一間有窗的屋子,喚醒了沉睡的人。金燦燦的光束穿過大開的房門和窗子,在地上映出一個奇怪的影子,就像是被掛著的什麼。
孟府里的的僕人們邊抬手揉著眼邊不甚清醒的晃悠著出了房門,心裡本想著天色尚早,卻不想被那光芒一照刺了眼睛。心下驚駭,自個兒竟睡過了頭兒。
家丁慌忙奔到門口打開大門。
丫鬟半夢半醒間瞥了一眼窗紙,被明亮的光線潑了一頭的冷水立馬清醒了,當即迅速穿了衣裳,頭也來不及梳便奔往顧明搖的卧房。丫鬟暗道:「這下糟了,夫人必定早醒了,可自己竟還未服侍她洗漱。」慌忙間匆匆看了一眼天色,便覺得天兒可真是反常,看昨日的景象本以為今日定然是下雨的,卻晴得如此好……
丫頭奔著顧明搖的卧房而去,看見大開的房門正和一起來請罪的家丁覺著奇怪。
丫鬟先提著布裙匆匆跨過門檻兒正要到顧明搖的榻前請罰,卻不小心瞥見了半身白裙,丫頭奇怪的順著裙子往上看去...
顧明搖的表情很奇怪,痛苦卻又似乎終於得了解脫般的甘心。
這是丫鬟大半生都難忘麼噩夢。
丫鬟什麼聲音都沒法發出,只哆嗦著嘴唇死死盯著房梁倉皇的後退。退到門口,被腳後的門檻絆了一跤,頭重重摔在了地上後解脫的暈了過去。
門口不遠站著的家丁本忐忑的眼神四處亂瞟著,忽然聽到這邊的動靜立即轉過身來想看個究竟,卻不想看到丫鬟直直倒了下去,昏前的表情很是驚恐。
「咚」又是一小灘的血。
家丁趕忙跑了過去,也顧不得男女是否可親了慌忙扶起丫鬟,卻發現丫鬟眼睛閉得死緊。家丁一邊叫著人,一邊將丫頭輕輕放下奔到屋裡看看發生了什麼,卻是一抬頭看見了一張詭異可怖的臉。
家丁抱著男子漢大丈夫的勇氣與決心總算沒暈過去,兩腿打顫的一步一步挪到門口,對著搶救丫鬟的僕人們艱澀開口,「夫人,自縊了……」
「啥?」幫忙抬人的婆子和眾人下意識的反問。
「夫人……在,在屋裡,自縊了。」家丁拉扯著顫抖的嘴皮重複了一遍。
「啪」婆子一耳光甩在家丁臉上,氣得臉上的褶子都抖著,指著家丁罵道:「張三,平日里說些小笑話便也罷了,有些笑話卻是不能開的!」
家丁被甩得似乎清醒了不少,睜大了眼睛,盯著暈著正被抬走的丫鬟喃喃重複:「是……是的。」
「夫人昨日還好好的,你也不怕撕爛了你的嘴……」婆子還要再罵,但抬進屋的腳已頓住了。
這天,孟府里想起了哭聲。
像是應景似的,一陣寒風穿堂而過,颳起了桌上的鎮紙壓著幾張白色宣紙,翻出寥寥數字。
字跡本該娟秀,偏偏似乎寫的時候主人的身體顫抖著無法成書,故而有些凌亂潦草,
但字裡行間都透著骨決絕。
說變就變的天,午時剛過便開始下一場漫長潮濕的雨。
李太白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看著院子某處被雨水擊起的泥濘出著神。
「轟轟隆——」拉長的尾音的雷聲伴著一道像是「啪——」被掰斷了一般的亮光,蜿蜿蜒蜒的劈破了黑沉的天空,乍然響在耳邊。
李太白緩緩回過神來。他覺得明明沒有神遊多久,眼睫上卻已附了重重的一層晶瑩的水汽。
李太白眨了下眼,撲簌落下兩顆細小的水珠。李太白沒有在意這樣傷情的動作,他舔了舔唇,明明是這樣濕潤的天氣他仍覺得口裡有些幹。
他忽然又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