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修】緣起·始於05
小說: 偏執對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數:4451 更新時間:2019-09-22 06:12:28
【005】吃一塹方長一智
翌日清晨。
楚翹聽見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下意識便將昨日放在床鋪間的短劍握起,來不及睜眼便感覺到眼前一片陰影。
孟間容感知到了楚翹的動作,輕笑道:「你不必緊張,起來,我有要事與你說。」
楚翹順勢睜眼,右手卻依舊放在被褥里攥緊了那把短劍,故作平靜道:「東家,有何吩咐。」
「昨晚我為你算了一卦。」孟間容面帶微笑,可楚翹卻從他的笑里察覺出一絲詭異。
他冷靜問道:「敢問東家卦象何解?」
「大凶之兆。」
楚翹早已明了的自己招禍體質,但聞言一瞬間仍覺失落,打起精神道:「所以?」
孟間容卻突然不回答了,打量著楚翹的房間,慢悠悠地道:「楚翹,我剛才碰巧得知你在打聽蘭劍宗,我問你,你打聽它作甚?」
楚翹瞬間便反應過來,自己在城內打聽消息的事情已經被孟間容知曉,面色微變,有些迫切地問道:「你知曉蘭劍宗何在?」
「當然,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要找的人喚上宛。」
楚翹心中警惕起來。
孟間容看了楚翹一眼,方道:「偌大陵州,你要從何尋起?除非你要找的人世人皆知,但聲名顯赫的修者又豈能被人輕易得知下落。」
「楚翹,不如放棄。你看這陵州諸多修者,聲名顯赫、仁善友愛、甚至陰險惡毒,各類修士比比皆是,何不在留在此地?捨近求遠,於你無益。」
楚翹聽著孟間容這一番打擊自信的話,黑色的雙瞳看不清情緒,他顫抖著,像是氣憤又像是無助,聲音沙啞:「我只找他。」
「若他如今身處龍潭虎穴,你當如何?去做馬前卒,成為他盛名之下的一副骸骨嗎?」孟間容說到此語氣頗為古怪,似憤怒又似憐憫。
楚翹滿臉倔強:「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它一闖。」
「那你好好看看。」孟間容迫使楚翹跟著他一起念道,「霜刃初試應如虹,當斷塵緣與心魔。」
吟誦間他恍惚間看見了一名黑衣白髮的青年,從容立在雲巔之上,如曉春之花的面容泛著寒意,手中冰劍直指眼前十三名放浪形骸的魔魅女子。
長劍無情,一劍破空徑直取了她們的性命,魔女們哭喊聲都被壓在了喉嚨里,身體被冰封,面上笑容凝固。
下一刻,紛紛碎裂。
而從海凝之地爬上來的魔兵們也被劍氣波及,化成冰坨,同魔女們一個下場。
四周只剩清脆的長劍破空聲,一聲過後四周又重新歸於一片寂靜,劍氣過於,氣溫過低,以至於方才還晴的天忽然下起了雪。
茫茫白雪將整個戰場覆蓋。
楚翹打了個冷顫,凜冽劍氣似是突破了時間空間的限制,竟令數百年後的人依舊感覺到冰冷刺骨。
孟間容看著回神的楚翹,面帶詭異的笑。
楚翹怔忡道:「這是?」
「這是昔年上宛成名一戰。那一戰,他只用一劍便滅了數名作惡多端的魔修,聲名大振。」
「有人以這十四個字來稱讚他,甚至被天道承認,之後只要有人念出,天道便會在那人靈台重現當年畫面。」
「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楚翹微微皺了眉,很是不喜孟間容此時口中的話,和這個樣子的他。
孟間容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語氣卻嚴肅:「我想讓你知難而退。」
楚翹目光如炬,無畏答道:「我想見他,若能找到他,龍潭虎穴,我也要去試上一試。」
「萬一試了你就後悔呢?你又當如何?」
「我相信我的直覺。」
「但是蒼天不眷你。」孟間容忽然大笑起來。
楚翹看著有些神經質的孟間容下意識蹙起眉。
孟間容斥道:「你毫無靈根,難以入道,即使僥倖找到他,學了那些修者招數,你也無法使用。」
「你猜錯了。」楚翹緩緩搖頭反駁道,「我想見他,只是想驗證一件事,沒有其他原因。」
輪到孟間容訝然了。
片刻後。
孟間容道:「我可以幫你算出他的下落。」
楚翹當即便反問道:「有什麼代價。」
孟間容意味深長一笑:「目前沒有,但……未來可說不定。」
「我與你素昧平生,沒有好處你憑什麼幫我。」楚翹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聽著孟間容應答便面露戒備,「何況未來變數那麼多,誰會答應。」
孟間容依舊微微笑著並不覺得尷尬,懷中的黑貓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眸子,豎瞳靜靜盯著楚翹;而楚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戒備之情,靜靜望著面前一人一貓。
「戒備心這麼重,可不是件好事。」孟間容看著面前一直保持著戒備的楚翹,心裡有些懊惱。
「我信你會幫我,但你對我卻也全非善意,你的目的,不妨直說。想來我一個身無長物的人,除了一條命還算有價值以外,不過我想,你並不需要我的命;那麼,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孟間容抱著貓,故作苦惱:「我的目的,就是要你在將來為我辦一件事,只是你不答應,這讓我覺得很為難。」
「你是修者,為何讓我幫你辦事。」
「這世上多得是修者力不能及的事。」孟間容不知想起了什麼,情緒忽然低落下來,也沒了和楚翹周旋的心思,淡聲道,「你和我交易,我會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修真隱秘,代價是在未來幫我做一件事,一件於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你和我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要降低我的戒備心,可你不是他,你的善意我不信。現在,我姑且信你那句將來有事需要我做,那麼你能立刻告訴我,我想要知道的消息嗎?」楚翹說到這裡,頓了頓。
他釋然一笑,右手稍稍鬆開短劍,接著道:「畢竟,交易麼,先開口的人,總得付出些讓人相信的誠意才行。」
孟間容停下撫 摸貓的手,將貓放下,道:「你說的非常對。」
就在楚翹以為孟間容要開始卜算時,他卻突然問起了其他的事,「你最近一次見到上宛是在什麼地方?」
楚翹立即道:「落藍何府,你問這個作甚?」
孟間容面無表情地解釋道:「世上可無人能直接算出上宛的下落,我只能幫你推斷。」
楚翹聞言有些失望。
「上宛此次入世乃是奉令除魔,若想找他,在蘭劍門下所轄有魔修魔物出現的地方便能找到,立落藍最近的便是孔府,數月前剛發生數起命案。」
孟間容又問道:「不過,以你現在的能力,恐怕還沒看見他便會淪為姦邪小人的玩物、魔物的養料,楚翹,你當真要去?」
「是。」楚翹只覺得孟間容話多得有些令人生厭,有些不耐地說道。
孟間容似是察覺到楚翹的想法,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耗費精力為你推算,須得再三確認你的決心,不然你放心了,我不放心。」話音落便推門而去。
——
楚翹按照孟間容給的指示朝南一直走著,他看見林外的界碑,右手在袖中握緊短劍,定了定後深吸一口氣便小心翼翼朝山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雖有鳥鳴聲不絕於耳,但是卻並未見到野獸的生活痕跡。
突然間,楚翹聽到了一針熟悉的聲音,眼底出現一縷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穩了穩身形,右手握緊短劍,往裡面藏了藏,靜心凝神不去聽那讓人感到不舒服的聲音,可是雙腳卻像是被定住一般,無法邁動。
四周傳出一個邪肆的聲音,「是那個不識趣的,膽敢打擾符爺好事?還不趕緊跪下,交出財寶求符爺饒你一命?」話音落下,空中憑空出現一把鋒利的鐮刀,刀刃不知何時已緊貼在楚翹脖頸。
符靖察覺到楚翹的小動作嗤笑一聲,隨即從林間走出,驅使鐮頭擊向楚翹手腕關節。
楚翹吃痛,短劍手無力握緊便掉落在地,他不敢多看一眼,警惕地藏起所有情緒,低眉順眼道:「符爺,小的無意闖進,萬不敢冒犯符爺,還請符爺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
符靖卻未曾理會楚翹這番求饒的話,長鐮又放在了他脖頸上,滿是惡意地笑道:「還算你識趣,抬起頭來,讓符爺我看看。」
楚翹心中頓生不妙,渾身越發僵硬。
符靖恍然大悟道:「符爺我倒是忘了,方才將你定住了。」話音落便控制著手中長鐮,將月牙形的鐮尖貼近楚翹咽喉。
楚翹眼眸微轉,面上連忙帶上諂媚的笑容,平白將容色降低三分。
符靖此時也恰好正走到了他面前,看著楚翹品頭論足道:「人長得挺標誌,但過於瘦小,不過待你長成,必定風華絕代。」
楚翹聞聲心裡頓生怒意,但是眼前的情形卻容不得他表露絲毫,只得面帶假笑,微微垂眸避開符靖打量的目光。
符靖似是被楚翹順從的模樣取悅到了,大笑道:「符爺我很滿意你,今日便放你一馬。」
「拿著這些丹藥吃。」他在楚翹身上留下一個錦囊,「符爺我可是很期待你長大的模樣。」說罷,便施法結出一個黑色的咒印。
咒印落在了楚翹夫妻宮上瞬間化作數道極細的紋路。
異物剛碰到自己的瞬間楚翹便覺不適,下意識想觸碰,然後便發現自己可以行動了,為此面露笑意。
符靖見楚翹這般便越發覺得高興,揮手將長鐮收回。
楚翹思及符靖方才話語,暗暗攥緊錦囊,果不其然,摸到一堆圓粒,心有熊熊怒火但是面上卻不露聲色,一字一句道:「小的多謝符爺。」
符靖做完這些事後,便用術法將草叢裡的人拉出來,一隻手隨即摟了上去。
那人樣貌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稚嫩又成熟,柔如無骨地攀在符靖身上,渾不在意自己全身赤 裸,腳步踉踉蹌蹌。
楚翹見二人走遠心裡鬆了一口氣,低頭彎腰拾起地上短劍,又將腰間裝著丹藥的布袋狠狠扔出去。
做完這些事後,楚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便再次將短劍在袖中攥緊,轉身順著來時的路狂奔著,此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有點熟悉聲音,他聽著這個聲音猛地停下。
「楚翹,你可還敢繼續?」抱著貓的孟間容倏出現在楚翹面前,唇角掛著戲謔的笑。
楚翹把他面上的笑容看的很是清楚,便知他就在這裡看戲,心生一絲無名惱怒,未來得及多想,當即出聲道:「你早知道我會遇見這種事?為什麼不提前阻止我?」
孟間容像是看透了他所思所想一般,靠近楚翹冷嘲道:「我記得我從一開始就再三與你確認了,前路千難萬險,怎麼這就要退縮了?你所言刀山火海都敢闖,不過如此。」
楚翹頓時沉默下來,他想起,孟間容的確說過的,只是他仍覺不死心,沒有底氣地試探道:「我們做了交易的,你耗費心力為我推算,就不怕我在這死了,你白費力氣?」
「我們的交易?別說笑了,我幫你找出他的下落已仁至義盡。」孟間容嗤之以鼻,俯視著楚翹,刻薄道,「楚翹,對人心存戒備,就休要妄想真心;何況,我們只是交易關係。」
他說到此,突然冷笑道:「而且,能幫我的是未來的你,而不是現在一無是處的你!我為什麼要浪費寶貴靈力出手。你經歷過什麼,與我無關!」說到此處,貓似是感知到孟間容此時情緒詭異,不安地叫著。
孟間容立刻回神,輕柔安撫著懷中貓。
字字誅心。
聽得楚翹整個人愈發沉默,握著短劍的手在袖中幾欲鬆開,在心中自嘲道:原來利益關係也不牢固。
孟間容恢復從容後,看也未看楚翹一眼,徑直走到了他前頭,若無其事道:「走吧,他留在你身上的印記不必太過在意。」
楚翹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跟在孟間容身後。
陵州城,此間客棧。
孟間容將楚翹送至廂房門口,看著楚翹一步一步走進,他站在門口,聲音輕微,順著風聲一同吹進了剛進去房間尚未坐定的楚翹耳中,「人死了無痕,活著才有未來。」
也不知他是否聽進了這句話,只見楚翹目光越來越深邃,握著短劍的手越發握緊,手無意識往下摸著短劍。
短劍銳利,直接將他的手掌割裂,鮮血墜落在地,楚翹卻好似不在意一般,只是越發心中有信念越發堅定。
孟間容看著楚翹在廂房坐好後,便為他體貼地關上了門,輕笑道:「好好休息,畢竟符靖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楚翹攤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卻不去包紮,抬頭看著關上有一段時間的門,輕聲道:「我自不會坐以待斃。」
他將右手短劍扔在地上,左手剝開右手掌心上有些凝固的血痂,取出藥粉,打開蓋子,平靜地把藥粉撒在掌心。
楚翹望著地上染血的短劍心道:果然只是一把尋常的短劍,那以後也不必太過提防。隨即彎腰拾起短劍擦拭幹凈,用布隨意纏起劍刃,又放在身邊。
短劍樸實無華,光影交錯間,那格外鋒利的劍刃,在飲血之後似乎越發鋒利。
此後數日,楚翹身上印記並未有任何異常,他便安心平靜呆在此間客棧做工學習,等待著孟間容所說的那個日子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