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快年下了，村裡的聚餐也漸漸多了些起來。

那日，賈國省家裡得了些稀罕的吃食，便邀王鋼蛋去同吃。

「小三，我覺得雲東這幾天不大對頭，雲東你還記得吧，就是你帶著我們去城裡的。」這日飯桌上，王鋼蛋咬著筷子同賈國省道。

賈國省聞言，夾起筷青菜的動作頓了頓，瞧傻子似的瞧了他一眼：「我忘性這麼大嗎？」說著夾了一筷子青菜，塞到了王鋼蛋碗里。

「……」王鋼蛋眉頭幾近蹙成個疙瘩，面色糾結的夾起青菜，拿出服毒自盡的架勢來往嘴裡塞，邊艱難無比的咽邊含含糊糊道：「都這些年了，你怎麼還記得我娘囑咐你讓我多吃青菜的事啊？」

「三嬸子那是為你好」賈小三拿出一副比王鋼蛋大三天的兄長做派道。轉而內心竊喜，他就喜歡看王鋼蛋喝毒藥一樣的樣子，繼而想起了王鋼蛋先前未完的話，便問道：「陸雲東怎麼了？」

「喔，雲東啊，他就是……」王鋼蛋咬著筷子，搜腸刮肚的試圖找出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按說讀了這些個聖人孔孟之說，想幾個詞來應該沒什麼問題，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彷彿一夜的功夫，把肚子里的那點子書墨，一點不落的全都還給了聖人。

他抹了兩把臉，實在難以作出恰當精準的評價來：「我覺著他看我的眼神特別奇怪，而且我覺得在哪兒見過那種眼神，但就是想不起來。」

賈小三見他冥思苦想不得解的鬱悶模樣，十分隱忍的露出了點微末笑意：「我倒是沒覺著人家看你奇怪，倒是你瞧著人家卻奇怪的很。「

「我？」王鋼蛋指了指自己不以為然，他搖了搖頭，無辜的說：「沒有吧。」

「沒有嗎？」賈小三似笑非笑的瞧他。

眼神同王鋼蛋對上，自認為心不虛的王鋼蛋略有躲閃的偏過頭，嘴硬道：「我有什麼奇怪的。」

賈小三到底是過來，目光灼灼：「我想看呀，你看人家陸雲東的眼神，就跟我那剛娶媳婦的兄弟看他媳婦差不多。」

王鋼蛋聞言被噎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來，似有要把肺葉子咳出來的架勢，嚇得賈小三趕緊從桌子另一頭繞過去給他又是拍背順氣又是倒水，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王鋼蛋紅著眼尾，眸子里含了層嗆出來的水光，佯裝生氣的呵斥道：「不要亂講！」

「我怎麼亂講了？我說的是大實話。」賈小三莫名其妙挨了訓，覺得怪委屈。

他見王鋼蛋先前咳得上氣差點沒接上下氣，有又想起前些日子聽聞鋼蛋流鼻血的事情。

低了聲音悄咪咪的同王鋼蛋道：「咱們倆可是光著屁股長到大的，有些事，你不能瞞我。我說了，你也不許生氣。」

王鋼蛋剛才因為咳嗽而紅的臉還沒有來得及消退，他正了正神色，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說」

賈小三四處瞧了瞧，青天白日的又起身把門關了上，回到位置上，往王鋼蛋的邊上靠了靠，簡直像是要探討什麼國家密事。

「鋼蛋......」

「嗯」

「兄弟......」

「嗯」

「蛋蛋......」

「滾！」

「唉唉唉，你別生氣呀，我其實就是想問，你......不會是惦記上陸家公子了吧？」

王鋼蛋坐在座位上，一動未動，愣了片刻，而後恨不得往賈小三一張八卦的婦女臉上拽上兩巴掌。

「你.....你他娘的有病吧！我，王鋮荀，我跟陸雲東雖然算不得情誼深厚，那也是一起經歷過刀劍的，怎麼...怎麼可能......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呀......」

他懵懵的說了一句，忽然沉迷下來，整個人僵硬的坐在那處一動不動，跟死了一般。

他這副樣子把賈小三嚇了一跳，他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試探著說：「鋼蛋，鋼蛋！你，你別嚇唬我，你是怎麼了？」

王鋼蛋回了神，嘴唇微顫，眼珠僵硬的像他的方向轉了轉，面如死灰。

「三兒啊，我跟你透個底，我知道你雖然平時小事上八卦些，大事上是能受得住秘密的。」

賈小三被他這份信任感動的熱淚盈眶，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兄弟，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是，你的事，我保證不向外吐半個字！」

王鋼蛋點了點頭，反手握住賈小三的手，眼皮抖動的厲害。

「你聽說過青龍山吧？」

「這是自然，青龍山誰不知道，天下第一大黑惡勢力聚集地，隨意動動手腳，好多地方都得顫一顫，聽說殺人不眨眼，連官府都奈何不得。」

王鋼蛋聽了這話，額頭上冒出了些細汗，他吞了吞口水，磕磕絆絆道：「要...要是......要是惦記上，上青龍山少當家的，你說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只是惦記應該沒有什麼事吧，只要不宣之於口，也不會怎麼樣。」

王鋼蛋：「那...那要是不僅僅是惦記呢？」

「什麼意思？」

賈小三反應了一下，他盯著王鋼蛋看了一會子，突然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貓一般的從桌子上彈開，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大。

「你！你是說陸雲東他...他......」

王鋼蛋默認了。

賈小三的兩個銅鈴大的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他重重的揉著自己的心口，強行坐了下來。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你對他做什麼了？」

王鋼蛋望著面前清凌凌的酒，綠油油的菜和噴香撲鼻的肉，默默擺弄著自己面前的兩根筷子。

「那天，在高歡家喝了酒，然後...然後......」

「然後怎麼樣？」賈小三盯著他，捂著他的銅鈴眼問。

「然後親了他......」

賈小三：」那他知道嗎？「

王鋼蛋沒好意思說全了，刻意隱藏了某部分真想：」知道，他知道我喝了補酒，並沒有怪罪，說都是男人可以理解，好像還待我和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