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東背著人回去的時候，正值天降大雨，渾身濕透、披頭散髮的背著另一個人走在一條晦暗的小道上。電閃雷鳴之間，隱隱可見小道邊上的墳頭。

他手裡沒有燈籠，又怕雨中夜路在把王秀才給摔了，只能借著一閃一閃的雷電往前走。

索性這時候沒有什麼人有興緻打著傘來遛個彎，不然非要被這在墳頭中走走停停的兩具身子嚇死不可。

冷風冷雨粘在身上，實在冷的厲害，全身上下也只有兩人挨在一起的皮膚才溫暖些。

王鋼蛋用溫熱的胸膛貼著背著他的男人的脊背，在夜雨之中感知到了一顆跳躍著的熱烈的心臟。

也不知道他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這輩子倒叫陸家兄弟，救了兩條命了。

路程不算遠，只不過雨夜難行，兩盞茶的時間也到了。

屋裡黑漆漆的不見亮光，可見是瑾文不曾回來。

他摸黑把王鋼蛋放在了裡屋的凳上，此刻二人都渾身濕漉漉的實在不宜上床。

歇了這一路，王鋼蛋的抽筋也好的差不多了，麻利的脫掉身上的濕衣服，摸了一根蠟燭，找出火摺子來，點了上，小小的火焰在白蠟油中跳躍著，窗戶邊吹來一陣風，便矮了下去，縮在了白汪汪的油里。

他伸出手遮住燭火，陸雲東見狀，忙去關上了門窗。

那一點昏黃的燭火慢慢在搖曳之中穩定下來，照在旁邊那光著膀子，膚入蜜蠟的男人身上，投下一片細長的陰影。

陸雲東瞧見他光裸的身子，下意識別過了目光。

王鋼蛋見他渾身還滴著水，耳朵根有一點點泛紅，僵硬的別過頭去，倒像是覺著自己欺辱了旁人似的。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指著陸雲東身邊的櫥櫃道：「那裡頭有幹凈的換洗衣裳，你幫我拿一件出來。」

陸公子拖著渾身冒水的衣裳鞋子，聽話的從裡頭替他取出一身幹爽的衣裳來，不慎好意思的頭也不回的，以一個極彆扭的姿勢，把衣裳遞了過去。

王鋼蛋哈哈笑出聲來，道：「都是男人，我不怕人看的。」

如此一說陸雲東就不得不回頭，雖然盡量避免了同他四目相對，但目光所及，還是瞧見了那具成年男子的身子。

說不上來有哪裡奇怪，只能說陸雲東的人生中，從未如此與旁人同處一室，看著別人赤身裸體的站在自己旁邊過。唔，其實也不算赤身裸體，至少，他的褲子還在不是？

只不過濕到這樣的程度，堪堪粘在身上，也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王秀才身材勻稱，到底是讀書人，肌膚潤澤細膩，許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看著比尋常漢子略白皙些。上身的曲線很好，再往下那濕透了的淺色褲子，堪堪包裹著一具身體......

唔......褲子也不見了！陸雲東慌忙把眼睛移到別處，死死盯著書桌的一角，不敢抬頭。

只聽見布料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待等他穿好了，執起蠟燭，拿手指頭戳了戳還在滴水的他，陸雲東才抬眼。

「走吧，到你房裡把衣裳換上。」

這間房是王家兄弟的，對面那間才是陸雲東的，因此這裡並沒有他的衣裳。

他點了點頭，跟著那蠟燭的人進了自己房中，完全沒反應過來，他換個衣裳，那人跟著進房作甚。

燭火晃晃悠悠的，王鋼蛋到出些蠟油來，把蠟燭固定在桌子上，自己便上床鑽了被窩。

陸雲東從櫥子里拿出自己隨身的包袱來，略有些遲疑。他當真是沒有當著旁人的面脫過衣裳。

倒不是他矯情，只是幼年得外祖父君子端素的教導，性格上多少有些抹不開的規矩。並不能十分良好的接受在旁人面前坦胸露乳。

只得背過身去，速度極快的扒掉自己身上的濕衣裳，隨便找了塊幹布擦了擦水淋淋的身子，便把幹凈的裡衣往身上套。

饒是他脫得快傳得快，也沒躲過在床上坐好，托著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等著看他的流氓的雙眼。

嘖嘖嘖，這寬肩、窄腰、上品之姿！可惜呀，就是這衣裳穿的快了些......

「唉，這時辰就不早了，你怎麼還要穿外衫呢？穿著裡衣來睡吧。」王秀才關切的說。

「嗯」陸雲東點點頭，把自己的濕衣服搭在一旁，包袱稍作整理，塞進櫥櫃里。

這櫥櫃一半留著放衣物，一半放著的是王秀才的書籍。

他把包袱放回去的時候，略微著急了一下，不小心蹭掉了一旁的幾本書籍，忙傾身去拾。

陸雲東是見過世面的，四五年的青樓不是白住的。即便沒有人壓著他去看日日揮汗如雨的作秀。

然而宿在那樣的地方久了，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也不慎瞧見過幾回，不該瞧見的東西。

自被父親要求住在那處，便日日有心理準備，倒也沒覺著什麼，自認是早就練就了心如止水的本事。

如今卻被幾本帶著插圖的「二妖精打架圖」弄的臉色泛紅。尋常的倒也罷了，偏生的裡頭還有一本龍·陽話本在裡頭......

瞬時間覺著這幾本書甚是燙手，忙做了虧心事一般的，全部撿起來，給塞進了櫥櫃里。

「怎麼了？」王鋼蛋只顧回憶方才這人轉瞬即逝的身材，見他這般匆忙才問。

陸雲東下意識咬了咬嘴唇，搖了搖頭，視線飄忽。

「抱歉，剛才不小心碰掉了幾本書。」

「無礙的......」王秀才說著，攏了攏被子，忽然意識到什麼，臉上一熱，索性他無論何故，便是心中羞澀，面上也不顯紅。反而挑起一個欠揍的笑來，「咳，不會是那幾本打架圖麼？」

陸家小公子臉色明顯又紅了一圈，眼睫顫的厲害，一個字沒說，卻也表明了事實。

王鋼蛋雖說也不大好意思，但卻覺著陸雲東的反應著實有趣。陸遠如此放浪形骸，大小老婆再加上那些個沒名沒分的鶯鶯燕燕少說二三十個，緣何他這弟弟竟是如此純情。

想及此，嘿嘿一笑道：「嗨，這有什麼，你隨手抽出一本來，反正閑來無事，不妨你我研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