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比村上要熱鬧許多，程西與沈紀澤並肩慢悠悠的沿著人工河岸走，晃動的手臂偶爾碰到，程西忽然頭皮發麻，即便現在他們已經如此親密，做過許多愛人都該做的事情了，但每一次的觸碰，依然令他緊張激動。

忽然前方匆匆忙忙跑來一個孩子，一頭撞在他肚子上，程西一句「小心。」還沒有說出口，那小孩便罵罵咧咧咧橫他道「沒長眼睛啊！！」

程西歪著腦袋奇怪的看著他，可這小孩只是往後瞧了一眼就撒腿又朝他們身後跑去了，程西無奈的看了沈紀澤一眼，這時前方又跑來一個跛腳的男人，手上揚著竹條，聽他嘴裡嚷的話，像是追那孩子來的。

這男人與他們年齡相似，但臉上的滄桑卻與他的年齡大大不合，程西側了下身，給他讓路，等他從面前過去後，程西和沈紀澤才轉身繼續走。

「程西？」身後忽然響起一聲試探的呼聲。

程西應聲往後一瞧，正是剛才那個坡腳的男人。

「真是你？」這男人見程西回過頭，忽然就笑了，孩子也不追了，就朝程西走過來，靠近後，伸手在程西手臂上結實的握了一把，笑嘻嘻的道「你小子，認不出我了吧！我可還認得你，我是鋼牙啊！」

「啊！太久沒見了，你變化挺大的，剛剛一下子就沒認出。」程西這才想起來，這原來是他兒時的玩伴，細細看他的眉眼倒有幾分相似。

鋼牙又往他胸口錘了一拳，裂開嘴笑道「你還好意思說，這麼多年也不回來！在外面發財了，把我們這些老朋友都忘了吧哈哈！這是你的朋友嗎？小白臉啊哈哈，難怪都不回來看我們了。」

程西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是尷尬的笑著，尤其是最後那句形容沈紀澤的話，程西聽著心裡就很不舒服。

但也似乎不需要程西回答，鋼牙繼續說道「你這次回來得真是巧，後天就是明鵬結婚的日子，你不會是他喊過來吃酒的吧？那混賬東西，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真不夠兄弟，虧我當初幫了他這麼多。」

明鵬，程西記得這個人。

小時候，明鵬是他的跟屁蟲，奶聲奶氣的一個小孩兒，總是掛著鼻涕，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程西現在想起來，也只能模模糊糊的記得他小時候的模樣，這一轉眼竟然都要結婚了。

「他這麼早就結婚了嗎？」程西脫口而問。

「早？我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才結婚，不算早了！如果不是那件事，他跟我也是同一年結婚的。」

「那件事？」

「我都不好意思開口，太噁心人了。誒，他、他之前一直不肯結婚，是因為、因為他喜歡男人。」鋼牙有意把後面這句話壓低，生怕別人聽到了丟人。

程西聽到這裡，就不太想繼續聽下去了。他甚至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多問這麼一句？

沈紀澤也輕輕蹙了眉。

可鋼牙卻完全無視他們的表情，滔滔不不絕的繼續說道「你說他這是不是變態，一開始我們都以為他是不想結婚才故意這樣說的，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真的帶了個男的回家，還在他爸媽面前做那些事……我都說不出口。」

「兩個男人怎麼能親嘴，你說噁心不噁心。要不是我當初給他爸媽報信說他們要私奔，讓他爸媽去火車站攔他，他這輩子估計都完蛋了！哪能像現在這樣，有老婆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啊！話說回來，程西你要成家沒有？男人還是要有自己的家庭，先成家再立業才對得起父母，給祖上添丁是頭等大事啊！」

「我還在上學。」程西說。

「嗨，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你看前兩年考了大學回來的那幾個人，哪一個有出息，自己都養不活的窩囊廢，成天就在家玩電腦，不會賺錢也不會講話，腦子都讀書讀傻了，你可別學他們！」

程西臉上快要掛不住了，他幾乎就要指著鋼牙的鼻子質問他，幸好沈紀澤站出來將他攔下，對待這樣的人，沈紀澤也還是禮貌有佳「你好，我是程西的朋友，實在不好意思，我們要去買點東西，爺爺還在家裡等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去吧，後天明鵬結婚，你要來啊程西，我也不跟你們廢話了，我還得去找我那兔崽子，狗日的東西，這麼大一點就學人家偷東西，我今天非打斷他的腿不可！」鋼牙說著揚了揚手上的竹條，轉身朝剛剛小孩跑去的方向走了。

程西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你說，當初程付宏要是不來接我走，我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程西走著忽然發問。

沈紀澤輕輕笑了一下，搖搖頭「那，我就來找你。」

程西哼了一聲「哄小孩兒呢？」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現在就在騙我。」

「我真的會來找你，事實上，我已經來找過你了，只是那時候你已經被接走了。」

程西轉頭震驚的看著沈紀澤，他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

「小時候，我來過這裡，跟我爸爸一起來的。當時正是冬天，我在街頭等爸爸去辦事情，看見有個小孩和他的母親在雪地上玩，我就走過去問他的母親，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他母親就告訴我說，小孩叫小寶。我跟小孩玩了一下午，直到爸爸回來把我帶走。」

「那個小孩是我？」程西一頭霧水，他真的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段故事。

「是你。」

「你怎麼知道是我？」

「那天幫你搬家的時候，看到你小時候的照片了。」

「？？？我靠，你隱藏這麼深的嗎？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都不記得了。」

「所以你後來又回來找我？可是我們也只是見過一面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才回來找我的？」

「嗯，給你帶玩具來的，我答應了你。只是那時我不能一個人來，等爸爸有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就對了，這才像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情。那時候我應該很小了，你也跟我一樣大啊，小時候的事情你怎麼能記得這麼清楚？」

沈紀澤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們這裡不一樣。」

程西默默翻了個白眼，又小心翼翼的問「我媽，她怎麼樣？」

「很漂亮，很溫柔，你很像她。」沈紀澤回答。

程西悄悄用手指勾了勾沈紀澤的手指，笑著說道「你看，我們註定是要在一起的。」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沈紀澤微微頷首，眉眼彎彎的看著程西，溫柔帥氣，逆著光。他的少年笑容明朗，倒映在他眸子里，我們相愛這一秒，一秒既是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