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提前聯繫，所以沒有人來車站接。程西滾了下喉結，沈紀澤就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在沈紀澤的目光中，程西獲得了些許力量。

這個城市的氣壓很低，程西總覺得喘不過氣來，坐上車的瞬間，他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悶，熱。

沈紀澤把車窗全都搖了下來，又打開了礦泉水瓶遞給程西「別低著頭，看看外面。」

於是程西喝了一口礦泉水，又轉過腦袋去看街邊。

沈紀澤忽然盯著他的側臉有些失神，眼前人如此靜謐美好，時光也輕緩起來。他的混世大魔王就這麼乖巧端正的坐著，睫毛忽閃，不可方物。

「到了。」在沈紀澤失神片刻，車便駛到了家門口，師傅友情提示了一下，兩人統統回神。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破舊不堪。

程西在心裡痛斥了程付宏一番，時代飛速前進的今天，這個小縣城的建設越發的好起來，唯獨這處院子，還保留著殘破。

走進庭院後，屋裡傳來咳嗽聲，程西忽然停下步伐，腦子裡閃過的念頭是，逃。

沈紀澤握住他的手，程西跟他對視片刻，在心裡掙紮好久，才又往前走。

木門推開的聲音驚動了屋裡的人。

「誰啊？」老年人獨有的沙啞嗓音，從漆黑的屋裡傳出來。

緊接著，是下床的動靜以及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等爺爺走出黑暗的屋子，程西才看清他的臉。

眼窩深陷，皮肉鬆弛，瘦骨嶙峋。

這個老人矮了半截。

他佝僂著身子，揚起腦袋打量程西，眯著眼問「你是……哪家的娃娃？」

「爺爺……」程西一開口，眼淚就綳不住往下淌。

「小西啊，你回來了。」爺爺激動的握住程西的手，那雙渾濁的眸子里閃著淚光。

「我回來了爺爺。」程西說完就嚎啕大哭，像當年那個四五歲的小孩。

「好，回來了好哇！不哭……小西乖不哭了。」

「對了爺爺，這是我的朋友，沈紀澤。」程西擦了擦眼淚，給爺爺介紹沈紀澤。

沈紀澤向爺爺問好後又將手上的禮品放到了屋裡。

悲情的重逢，像電視裡面父子相認情節。程西想過自己會哭，但是沒成想竟然哭得這樣丟人。

夜裡用過晚飯之後，老人的作息時間很規律，半小時之後就要上床睡覺，程西和沈紀澤坐在院子外吹風。

「爺爺看上去很老了。」沈紀澤的話像一支箭，射穿了程西不敢面對的那層砂紙。

這句話的背後藏了另外的意思，爺爺所剩時間不多，需要給他提供一個更好的生活條件，以及更多的陪伴，讓他安度晚年。

程西沉思了一會兒「他不願走的。」

「程付宏來接我的那天，原本是打算讓爺爺也一起走，可他捨不得這裡。」

過了半晌，沈紀澤摟過程西，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那以後我們有時間常常回來。」

「好啊。」程西點頭，忽然想到什麼然後神色暗淡下來「可惜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到處都建了房子，不然我可以帶你去河裡捉魚，去樹上掏鳥蛋。」

「小程西這麼調皮的？」

「開玩笑，我當初怎麼說也是個孩子王好嗎？這兩條街的孩子都聽我的！」

「那可真威風。」

「威風是威風，就是出頭的時候常常會受傷。你看，我額頭這裡有一道小小的疤，不過現在幾乎看不見了，是以前被人用石子砸的。」

程西輕輕撩起額前的劉海，指著那道指甲蓋長的，淺淺淡淡的疤給沈紀澤看。

沈紀澤便湊過去親了一下。

「還有這裡，是從樹上摔下來，被樹枝刮傷的，當時可疼了，但是我都沒有哭。那年我好像才七歲吧……」

沈紀澤又親了親他的手臂。

「這裡這裡，在河裡游泳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咬了一下。」

沈紀澤再親一親。

「這裡也是……」

親。

「你看這裡……」

親。

「這裡這裡……」

「這裡？」

沈紀澤狐疑的看著程西食指點著嘴唇。

「這裡以前被人咬過，當時疼得我眼淚花都出來了。」

沈紀澤聽完，輕輕蹙了一下眉，程西看他這表情，忍不住在心裡偷笑。

可是下一秒，這可愛吃醋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眉宇間的萬般柔情，一點點靠近。

在這微妙的氛圍里，程西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僵直的背脊讓他無法動彈。

而沈紀澤完全無視他的不安和緊張，眼波流轉，輕輕舔舐著程西的唇瓣。

憐惜又迷戀。

程西很是吃驚，微微張著嘴。

內心：OMG！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神仙學霸嗎？！雲端謫仙動情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嗎？！瘋了，缺氧，完蛋，我該做些什麼？我的手好像不聽使喚了？

而這位始作俑者，在這麼幹柴烈火的時刻，竟然點到為止！！！

程西不受控制的手剛剛貼上沈紀澤的腰肢，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制止住，沈紀澤將程西的手握起來，像是逮到了他犯罪的證據一般。

「你……」

「你知道這樣會要命的嗎沈同學。」

「爺爺在裡面。」

啊……這個人總是一語中的，立馬就澆滅了程西所有調情的小心思。

這一晚過得很是納悶，以至於第二天一大早程西就自然醒了。

房間的窗簾非常厚重，屋內還有些潮濕的氣味，不知道沈紀澤如何在這樣的條件下，睡得這麼安穩。

程西拉開窗簾後，迎來清晨第一束陽光，溫暖親熱。

這時，床上酣睡的人輕輕翻了個身，程西見他雙唇蠕動，便俯身湊過去聽。

只聽見這個睡夢中的人兒，用著軟糯沙啞的嗓音說「今天也繼續長在愛你的小盆子里。」

程西：？？？

過了幾秒鐘的程西：！！！

怎麼這麼可愛！！！

每一天的你都是驚喜，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認識你都不夠。

程西望著沈紀澤這張看似高冷的臉，心底暗暗高興。因為在一中的時候，常常也會聽到低年級的學生談起沈紀澤時，說他看上去很高冷，可是他們才不知道，這個人本身是這麼溫柔這麼可愛的呢。

只有他知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