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看到場面如他所願之後，默默退出了會議廳，又在一中轉了一圈，走了一遍過去一年來，他和沈紀澤去過的地方，曾經發生的歷歷在目，可是從今往後，這裡卻再不屬於他們。

來到琴房時，裡面有人在練琴，是一個身材清瘦的女孩兒，程西從門口看過去，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彈的是肖邦，而女孩兒的身後站著一個男生，皮膚有些黝黑，但是 能看出來五官很不錯，他看向女孩兒的眼裡盛著星星，程西不便打擾，悄然無聲的離開了琴房。

最後走入小園林，幸好過去他和沈紀澤常常坐的位置沒有人，他就坐在那方石凳上，趴著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蚊蟲被腳底下的蚊香驅逐，日光從樹枝間隙漏下來就缺一個在他對面翻書的少年了。

待程西睡醒，沈紀澤也沒有打來電話，他又走回了會議廳，看到人流從裡面散出來，程西給沈紀澤打了電話。

「你在哪呢？」

「在魏老師辦公室，你過來吧。」

「哦 。」

程西掛了電話，就往魏老師的辦公室過去了，走到門口他隱約聽見裡面兩人的對話。

「嗯，尿酸有點高，最近有沒有吃……」

「沒有啊，我就是……」

「肌酐沒有問題，應該不是……」

程西一臉懵逼：？？？

所以您這是，做完學生的學習分享又來給老師問診？？？

雖然基本上都聽不懂，但是沈紀澤這利索的作風，還是帥到了程西，他最後乖巧的選擇站在走廊上等沈紀澤，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進去的好，碾壓智商真的很恐怖的，這對師徒根本就是魔鬼。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程西，沈紀澤很快就結束了問診出來，魏老師還送了他，看見程西後有些驚訝「程西？你怎麼來了？」

程西正處於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時，沈紀澤及時的替他解圍「是我讓他陪我來的。」

「哦，以後上了大學要見一面就不容易了，趁現在還沒開學，有時間就多跟朋友聚聚是對的。」

「我們上的是同一所大學。」

沈紀澤的話一出，魏老師半晌不知道說什麼，程西在一旁看見魏老師這樣，忍笑都要忍出內傷了。

簡單的告別之後，兩人並肩走出辦公樓，程西一下樓就捧腹大笑，停也停不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做了什麼，要讓我看見剛才那一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真的哈哈哈哈哈太能懟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沒有。」

「你沒看見魏老師那個表情嗎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死了，他跟吃了什麼被噎到了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了好了，我問你啊，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上同一所大學呢？志願都還沒填呢？」

沈紀澤沉默了片刻然後走到辦公樓大廳時，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程西，眼裡有半分威脅之意「要不然，你還想報什麼大學？嗯？」

程西抿著嘴，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半晌，說出一句讓沈紀澤破功的話「你好帥啊。」

「油嘴滑舌。」沈紀澤留了這句評語就轉身往外走。

「你不是很喜歡我油嘴滑舌嗎？」程西笑嘻嘻的跟上去。

雖然沈紀澤沒有回答，但是程西分明看見他在偷偷的笑！於是程西湊上去在他耳邊說「在床上的時候更帥。」

這就是不要命的錯誤示範，希望大家引以為戒。

現在程西有多嘚瑟，晚上求饒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我錯了錯了！！！放了我吧，求你了！」

「啊啊啊啊，輕、輕點！」

「不行、等一下，我的腰……被你折斷了！」

「明天還要、還要去看爺爺啊……你別……」

「不行，這裡真的不行……沈紀澤！！！」

「沈紀澤，沈老師，沈醫生，阿澤？澤澤？哥哥……求求你了，我、我真的要散架了……」

「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不，沒有下次！」

「啊！我都說沒有下次了！你……唔，難道你希望嗯……還有下次？嗯？」

「手別、別放在那裡，嗯……啊……」

這兩個小時，是程西有生以來過得最為羞恥的兩個小時，畢業聚餐那晚上，雖然是第一次，可他至少是沒那麼清醒的，今天不止清醒，還是他頭一次這麼求饒。

可他不知道為何，越是求饒，沈紀澤就越來勁兒，難不成是他求饒的方式太硬氣了？引起了作為攻的極度不滿？看來下次還要表現得更加楚楚可憐一點才是。

程西正在思考之時，沈紀澤忽然橫腰抱住他，往上一翻，程西整個人就趴在了沈紀澤身上，程西轉著一雙無辜又水靈的眼睛，疑惑的看著沈紀澤。

「程西。」

「我在！」

「別這樣看著我。」

「啊？為什麼？」

「我怕我忍不住。」

「噗~」程西噗嗤一聲，倒在沈紀澤胸膛上，如他所願，不看著他了。

「你給我唱唱歌吧。」

沈紀澤輕輕的揉著程西的後腦勺問「想聽什麼？」

「天梯吧。」

「如何，找個荒島，向未來避開生活中那些苦惱，如冬天欠電爐，雙手擁抱可跟天對賭」沈紀澤的聲音在程西的耳邊環繞著，有著蠱惑人心的奇妙效應，當他唱到「不轟烈，如何做世界之最，千夫所指里誰理登不登對，仍挽手歷經在世間興衰。」時，程西抬頭在他唇瓣上留了一吻。

嗯，千夫所指里誰理登不登對，仍挽手歷經在世間興衰。

愛慘了你每一個樣子。

次日的天氣很溫和，太陽也沒有那麼炙熱了。程西從火車上下來，撲面而來的地表溫度讓他聞到了鄉愁的味道。

得有四五年沒有回來了吧。

沈紀澤看得出程西的緊張，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其實對於爺爺，程西心中有無盡的愧疚，他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上國中被程付宏帶走的那天，他其實並沒有多麼的留戀這個小縣城，因為他更憧憬未來有爸爸媽媽的生活，這幾年他受夠了被人指著鼻樑罵野孩子。

在爺爺不舍的淚光之中，他毅然決然的走向了程付宏那輛車。

可在這之後，他只回來看過爺爺一次，那一次，他哭得昏天暗地的告訴爺爺他想回家，然後深夜聽見爺爺在電話裡面跟程付宏吵得老淚縱橫。

從那之後，程西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家。

那幾年是害怕面對爺爺，害怕面對自己內心的愧疚，更害怕再將不好的情緒帶去給爺爺，可今天他才意識到，這些借口成就了他最大的不孝，他終究是程付宏的兒子，身上流著和程付宏一樣自私自利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