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子看清楚了，悄悄的又扒上前，討好道:「爺您不是來挖場子的吧？找人？找誰？我給您找去，可別在我們艷樓鬧事兒啊！這官府才查過，風聲緊！」

穆英左手拿玉扇，扇指樓內，「去，把李揚給爺叫出來！」

「李揚？長什麼樣兒？」老鴇子問。

可還不待老鴇子去找，李揚看著門口簇擁一團起了好奇心，已經摟了一個姑娘走過來，意圖看熱鬧。

李揚道:「讓個道兒讓個道兒，這都幹嘛呢這是？老鴇子呢？鱉公呢？也不管管？」

簇擁著的盲女昂頭，儒了儒唇，「李哥！李哥！」

李揚頓了一下，臉色瞬間如白灰他連忙將懷裡的姑娘推開，扒開了人群，「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揚一看盲女旁邊的人頓時怒了，「又是你！你把她帶到這兒來你想做什麼？你這個流氓混混，到底是何居心！」

「李哥………李哥………」盲女掙脫了穆英左的手，撲到了李揚的懷裡，她緊緊的抓著李揚的衣襟，此時的她就像是枝頭那一朵被風摧殘後的殘花。

「李哥，我求你，你快帶我走。」

盲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艷樓門口這一陣鬧動，讓等待時機的左錦晏帶著右卿卿衝進來了，看到裡面這一幕也是啞然。

右卿卿問:「世子爺，你跟她怎麼會在這裡？」

穆英左神色陰沉，一字一頓道:「沒什麼！」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在妓院里找到了李揚她都願意投入他的懷抱。

李揚一眼就看到了左錦晏，又見左錦晏手裡拉著的姑娘跟那個混混說話，他氣的發笑，「好啊！左澤！原來是你！是你讓人把她帶來的？你真是個正人君子啊！」

「左澤，你給我好好的記住，今天你是怎麼對我的，來日，我必將雙倍奉還！」

李揚放了狠話，用眼神狠狠的挖了他們三人，手一抄抱著哭泣不止的盲女便大步流星出了煙花街。

穆英左看著他們的背影抽了抽嘴角，滿臉凄色，出了艷樓後他側頭垂下眼簾，「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回去吧。」

「哎！這到底怎麼回事兒？鬧完就跑了？」艷樓的老鴇子出了門在喊，嘴裡咿咿呀呀。

右卿卿與左錦晏跟在穆英左身後，他們也不知道這事情是怎麼回事兒，穆英左怎麼會跟盲女一起來這艷樓。

不過剛才看那情勢，怕是鬧崩了，穆英左在盲女前兩次出現，一次是質疑李揚，這次更是親自在艷樓把李揚找到，恐怕他們倆………誤會深了。

右卿卿想了想，「我們先回去嗎？世子爺要不要………」

話還沒說完，卻被穆英左打斷，他語調平靜，似乎在故作輕鬆，「半年，也就僅僅是喜歡了半年而已，我沒事兒，你讓我安靜兩天就好了。」

穆英左還回頭一笑，只是他笑的比哭還難看，他眨了眨眼睛。「我是誰啊？我是穆英左，南侯世子，那些算什麼，過眼雲煙而已，你們就別擔心我了，靜兩天就好。」

「我們………明兒見！」穆英左沖右卿卿揮了揮手，轉身走時昂起了頭，似乎在忍住讓眼淚不掉下來，向來嘻嘻哈哈的世子爺也有哭的時候。

真是狼狽。

右卿卿縮在了左錦晏身邊，「世子爺走了。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太喜歡了吧。我以前說過，世子爺其實是個很忠情的人，盲女的事情肯定對他打擊很大。」左錦晏從今天開始臉色就沒有好過，他末了又說。

「英左兄也該成長一些了，明知道我們這事兒只是在投機取巧，他還湊了上去。他與盲女怕是再無可能。」

右卿卿想起剛才盲女被簇擁在一群哄鬧的人中間，一副無助的快要哭斷了氣的樣子便哽了哽，「她應該會………恨死世子爺吧？」

她一個柔柔弱弱還雙眼失明的黃花閨女，怎麼能去那種地方，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會受人恥笑的。

右卿卿下意識的覺得盲女和她是不一樣的，她很糙，可以把自己當成個男子，盲女她嬌弱，是需要人精心呵護的一朵嬌花。

世子爺現在親手把花給弄殘了。

情使人善妒，還使人自私、憂怖。

左錦晏與右卿卿手牽著手，路過朝陽街下面那條小街是他停下腳步。

「丫頭，吃不吃夜宵？」

右卿卿還沒說話呢，旁邊炸豆腐的攤販就笑，「兩位嘗嘗？這可是小吃一絕，保證二位嘗了這味道再也忘不掉！」

攤上一左一右掛著兩個燈籠，燈籠上寫著字，但那字寫的太粗糙了，浸了水，暈濕後亂七八糟，也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只看到三大團墨。

攤販一邊炸豆腐，一邊把頭伸出來，他一看，「哎，這不是左會元嗎？快請坐！」

攤販說著還把他那張小桌子給騰了出來，抹了抹。

一陣風吹過來，油煙味兒撲向右卿卿，右卿卿連忙捂住了鼻子，「左慫包，這是臭豆腐！臭豆腐！」

左錦晏點頭，問她:「吃過嗎？」

右卿卿眼角抽了抽，她再怎麼說也是右相家的小姐，整天到處玩，但這東西聞著實在太不雅了，她怎麼會去吃？連她弟弟都不吃這個東西！

攤販手腳麻利，用串串了兩串，撒了些料用黃皮紙一包，放在了桌上。

左錦晏將她扯了扯，扯到桌前，拿了一串遞到她嘴邊，「張嘴。」

「我不！」右卿卿搖著頭，要離那串臭豆腐遠一些。

「哎，小夫人，你別聞我這豆腐臭，它味兒正宗，你就嘗一口？」攤販還在勸她。

右卿卿扁了扁嘴，捏住了鼻子張嘴咬了一塊，一邊吃一邊皺眉。

在她把豆腐吃下去的時候左錦晏緩緩勾唇角，「什麼味道？」

「哇，吃起來都是臭的！」右卿卿嘴角直臭，「要吃你自己吃，給我拿遠點！」

「這麼嬌氣？鼻子捏著還能聞到臭？」左錦晏笑她，他就著那簽也咬了一口，細細的嚼，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右卿卿看他那表情往他肩上一拍，「你還笑我，說我嬌氣？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這慫樣兒！咽下去！」

左錦晏梗了梗脖子，咽下去了，拿著簽子問攤販，「看您賣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來嘗，這豆腐怎麼會有這種味道？」

攤販笑著說:「用shi………」

攤販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缺掉的門牙，他說話漏風了。

左錦晏和右卿卿兩人的表情瞬間精彩，他們大眼瞪小眼，左錦晏摸了四個銅板放桌上，拉著右卿卿轉身就走。

「哎！不是，你們聽我說！」攤販一看急了，「不是這樣的，哎！你們還有一串沒拿！真是！」

攤販還在後面嚷嚷，引起了一片側目。

右卿卿捂住喉嚨，「都怪你！都怪你！」

左錦晏手裡拿著的簽上還有一塊豆腐，他想了想，將最後一塊豆腐放在了地上。

左錦晏說:「以前小時候我們家門口就有一個賣臭豆腐的，但我爹不準我吃。」

「………」右卿卿呸呸兩口，「這意思就是說你一直就想吃這個東西了？現在吃到了，開心吧？」

左錦晏握緊了她的手，「挺開心。」

「可你開心了，我不開心啊！我要吃夜宵！別再給我吃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條街有好幾個擺夜攤的，右卿卿他們正走過一小攤前，那攤主聽她說要吃夜宵，準備搭話，又聽了下一句「稀奇古怪的東西」便住了聲。

他是個賣豬血羹的，恰好就是稀奇古怪那一類。

左錦晏退了兩步，昂頭看旁邊這家店的招牌。

三刻鐘後，左相府房中。

右卿卿與左錦晏兩人洗浴後雙雙坐在了桌上，桌上一大盆香辣蝦。右卿卿的發給一股腦的束成了一把，垂在身後，辣的直抽氣還忍不住繼續吃。

「左慫包，你說咱們這天天吃夜宵，會不會變胖？成了兩個胖子？」

左錦晏身著中衣，中衣懶散露出胸膛一塊肌膚，他看著瘦，把衣脫了還是有料。

他吃相優雅，自己吃一點便一直剝蝦。「胖就胖吧，胖一些才顯得你可愛。圓乎乎、軟綿綿的，像個糰子。」

「我才不要當糰子！」右卿卿一腳踏在了凳子上，腳上套著白襪，白襪鬆鬆垮垮露出截小腿，引得左錦晏頻頻側目。

「明兒有空閑了，丫頭，你看不看書？」左錦晏在想明天做什麼事兒，他以前的那些習慣在這婚後應該提上來了，玩了許多天，再玩就要被罵。

「書？你有什麼書？有話本子嗎？」

「三國野史、詩經、八股文、兵法謀略、奇人異事乃至佛道兩教的我都有，話本子我可以去給你找。」左錦晏涉獵廣，看書不挑。

虞老夫子曾經無數次的詬病說他看的都是一些偏門子，學而不精並沒有大用，虞老夫子的看法便是應該熟讀四書五經、名人典籍乃至倒背如流，做到每說一句話都能引經據典的程度。

但左錦晏不喜歡，同樣的書看太多遍他便看不下去，他覺得只需要了解一個大概便好了，太過詳細不好。

在左錦晏抱著棉被去書房前，拿了藥膏，湊到右卿卿身前把衣服扒了，露出了背上的一條條青紫的印子，印子交錯，每條都是打在了不同的地方，看起來整個背都極其恐怖。

右卿卿唑舌，給他上了藥之後便放他走了。

翌日，八月二十清晨，左相府門前一小書童早早的等候。見著了左錦晏便說虞老夫子有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