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錦晏心裡咯噔一下，想了想，還是將右卿卿叫了去，右卿卿滿臉的不情願，一邊走一邊抱怨，她才不要去叫那個虞老夫子。

他們兩人在辰時便到了夫子院，可沒想到，夫子竟然早早的就在等他，滿臉都是怒色，而李揚背著手站在虞老夫子身後，他臉上浮現出一個冷笑來。

虞老夫子將右卿卿從頭看到腳，「小真是你們昨天帶去煙花巷的？」

左錦晏道了一聲果然，這李揚肯定添油加醋、歪曲事實，說他們蠻橫無理的將盲女帶了過去施加侮辱。

左錦晏點頭應:「是。夫子，昨天學生與………」

「既然你承認，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左錦晏一句話沒說完，被虞老夫子打斷。

虞老夫子嘴角的鬍鬚氣的一抖一抖的，他抬手，指著左錦晏，臉上冷笑不止，「老夫辛辛苦苦教你這麼多年，你就是如此報答？好啊！真是好！」

「果然是有了妻眷便忘恩！那日你為了你身後這女人與老夫對持，你是記了仇，故意將老夫的侄女帶去一番凌辱？真是個小人！」

「老夫真是錯看了你！你走吧！以後別再說你是老夫的學生！」

虞老夫子說完還側過了身，不再看他。

左錦晏皺眉，「夫子………」

「你不必再言，你心性不良、品行不端，老夫教不了你了，你快些乘早出院，此地再也容不下你！」虞老夫子一身凜然，決意要將左錦晏羞辱一頓逐出去。

左錦晏嘆了口氣，眉頭舒展，拱手行禮。

「夫子您一日教我，您終身都是我的老師。就算您今日將我逐出院，我依舊會守著您教的戒律潔身自好。」

「只是！」

左錦晏話頭一轉，「既然如今您已經不認我，有些話那我便直說了，就當是學生在發發惱騷，您聽聽便罷。」

左錦晏問:「您為何一身才學如今您還蝸居在這夫子院中，您可知道原因？」

李揚介面，「夫子得如青松，不願攀龍附鳳，這是文人應有的風骨。」

虞老夫子被拍了馬屁，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可這笑還沒揚起來便被左錦晏給壓了下去。

「否。」左錦晏道:「那是您為人過於迂腐，還崇尚著古人的惡德，您雖有才，可過於刻板，不會被如今的人所接受，故您如此高的名望，陛下終還是不願召您進宮教授皇子，您說我說的可對？」

「你！」虞老夫子猛然轉身，瞪大了眼睛，怒到了滿臉通紅，「你放肆！」

「再！」左錦晏挺直了腰，「您有一原配夫人，夫人教女學，才學本事實在您之上，不知您可承認？」

虞老夫人是位奇才，詩詞歌賦，六藝騎射，她無一不通，是當世奇女子。

虞老夫子抽著嘴角，「她不過是一個婦道人，怎麼敢與老夫相提並論！」

左錦晏像是故意說話氣他，「那是您重男輕女，依舊遵守這那男尊女卑的思想，認為女子便是附屬，其實您心中也明白，她的才情不亞於您，只是您不願意承認。」

「滾！」虞老夫子一手指著院門，斥喝，他扭頭向著李揚，「快讓他滾出去！老夫不要再聽這個逆徒胡說八道！」

李揚向前兩步，將手捏成拳，他笑著挑眉，「左澤，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請』你出去？」

左錦晏又行了個禮，「夫子，學生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今日指責實在是大逆不道，日後夫子在的地方學生一定迴避，還您一個清凈之地。」

「還有最後一句話，是為提醒。」左錦晏將視線轉在了李揚身上，「您身邊有一人心思不詭，您且注意些，提防他偷針後得了趣，讓您陷入不義之境。」

「謝謝您的教誨，學生退下了。」左錦晏拉著右卿卿往外走。

虞老夫子在他們身後直喘氣，似乎氣的不輕。

出了院門左錦晏才鬆了口氣，他轉頭問右卿卿，「丫頭，他是我的老師，辛辛苦苦教導我，我如此說是不是不孝不義？」

右卿卿現在臉上笑開了花，本來她是打算去被罵不出聲的，沒想到左錦晏這個慫包給給還回去了。

她拍拍左錦晏的肩，「你說的可是大實話！他一把年紀了是需要有人點醒他，是他識人不清不要你，可不是你大逆不道逐師。」

虞老夫子是恃才而驕，思想又古董。他這個德行怕是沒幾個人看得慣他。

雖然右卿卿說他做的沒錯，可他想想還是覺得不妥，「我實在不應該如此說，他是老師，我怎能倒過來說他的不對？」

想了一會兒，左錦晏釋然了。只是他和夫子的師徒情已經回不去。當初他崇敬的夫子有著文人風骨，挺胸昂首、舌若燦花，只是歲月蹉跎，他老了。

「你沒錯，是應該來個人點醒他了。」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聲音悅耳，就像是在唱一首歌謠吐字混元清晰，富有格律。

右卿卿轉過身，往柳樹下一撲，撲到了那人懷裡，「老夫人，我好想你！」

虞老夫人擰著眉將她扒開，無奈的嘆:「你看看你像是什麼話？這是一個端莊嫻良的夫人能做出的動作？教與你的禮儀呢？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右卿卿賴在虞老夫人身上蹭。比起那個老夫子，還是老夫人討喜一些。

「虞老夫人。」左錦晏行了個禮，他伸手拍了拍右卿卿的肩，示意她放開，右卿卿不滿意的回頭瞪他。

虞老夫人神色自若，似乎並不在意左錦晏之前對著她丈夫說的那些話，「你們與小真素昧平生，恐怕連她的名姓都不知，這事兒定不是你們二人做的，只是你們被牽扯了進去，真是冤枉。」

右卿卿連連點頭，「老夫人，還是你講理，那兒事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們只是去看李揚去了艷樓而已。」

「李揚？」虞老夫人眉頭皺的更深，「原來是因為他？此人深得我丈夫的信任，不知道你們和他什麼恩怨，但我知道此人奸詐，空有一副良善的皮囊而已。」

「此事應當也是他唆使的，以後不招惹他便罷。」

虞老夫人嘆了口氣，她將右卿卿推開，「卿卿姑娘，你離遠著，恐弄皺了賀禮。」

「賀禮？」右卿卿放開她茫然的看她手裡護著的東西，用了一段錦布包起來，虞老夫人綉藝絕倫，應該是她繡的綉品。

右卿卿好奇的問:「老夫人，哪位大官過生辰，連您都要去給他送賀禮？」

她好像沒聽說今兒誰擺壽宴吧？

虞老夫人抬了抬下巴，「皎珠公主大婚，遞了請柬，再不去可就遲了。」

「………皎珠大婚？」右卿卿這才想起來，「對啊，她說她二十跟南千衍成婚，我給忘了。但她的婚禮我可不去！」

皎珠公主實在是太討厭了，去了還得送她賀禮，右卿卿可沒那個臉皮去吃她一頓飯。

虞老夫人知道她跟皎珠有些過節，便不再提，只拍了拍她的手，「再如何說，她也是皇後的公主，你看不慣她也不必得罪她，讓她去。看時辰，再晚怕是趕不上，我先行一步。」

右卿卿一副黏糊的樣子，黏著她，她無奈的將她撇開，往前走。

虞老夫人與右卿卿擦肩而過時想起了事兒，又回頭囑咐她，「雖說我女學院只收姑娘，但你只入了女學一個月，若是有空你便繼續來女學院習舞樂禮儀吧。」

右卿卿看著虞老夫人的背影笑的開心，這意思就是說讓她有空常來！

待虞老夫人走遠後，右卿卿拍了拍左錦晏的胸，「怎麼樣？我厲不厲害？連老夫人我都搞得定！」

「她多是被你騙了吧。」左錦晏唇角含笑，他昂頭看著夫子院的匾嘆了一聲，拉過右卿卿便往回走。

「什麼被騙？我什麼時候騙過人？我娘說小時候我就可愛的不行，這長大了肯定更可愛了，討人喜歡！老夫人就喜歡我。」右卿卿不要臉的吹捧自己。

左錦晏看她一手捂著腮，憋著氣嘟著嘴裝金魚的樣子，他手一拉，將她拉在自己懷裡，對著抹的晶亮亮的唇便啄了一口。

「是，你可愛，都喜歡你。」

右卿卿收了漲鼓鼓的腮捂住嘴，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左錦晏，「你………」

「我怎樣？」左錦晏放開她別過頭，臉上飄了團紅，掩飾的拉著她往前疾走，「咱們快些回去，我爹給我布置了好幾天的事兒都沒做。」

右卿卿悶悶的不出聲，看著左錦晏那個戴著玉冠的後腦勺，復又看了看他們拉在一起的手。

七月二十，早已過了立秋，今日的天氣比之前兩日暗淡了些，有了些秋意，涼風瑟瑟，帶來了些涼爽。

想來，今日應是要下雨。

京都的人口眾多，街道向來繁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穆英左一夜未眠，拿著扇子像往常一樣在街上閑逛，卻是不得趣。

平日里他看著街邊的流浪狗都會猜著狗它身上有什麼故事，今日的心情跟這天氣一樣，提不起勁兒來，隱隱還有些凄愴。

穆英左在街上一站就站了半刻鐘，看著人來人往，心裡的難受消了些，準備去尋歡作樂，忘掉那些煩憂。

「噠噠………」

好像有什麼東西戳到了他身上，他只以為是惡作劇的小孩，他轉頭看，卻是移不開眼。

那棍子又戳了一下，隨即拿棍人便連忙收了棍子彎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還請您原諒！」

盲女一個勁的彎腰，卻是沒聽到前方有人說話，她疑惑的將棍子提起來又戳了戳，「原來沒人麼？」

「呵！」穆英左笑了一聲。「往昔想見你卻見不到，如今卻是能在這廣闊的大街上都能碰到，這是什麼緣分？」

盲女聽見了聲音，臉色變了，臉色冷了下來，轉了個方向，挎著籃便摸索著往來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