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爺子走後，楚希言坐在原位，愣了好一會兒神。

這還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全面落敗，心裡滋味十分複雜。

果然，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深入骨髓的行事準則在這裡不僅可能行不通，還可能反過來惹人討厭。

楚希言茫然地看著窗外雨絲。

他其實已經不大想回組織了，雖然還是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逃，但他現在也有一樣的心情。

可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裡呢？

還稱得上歸宿的地方，也只有組織而已。

正愣神間，白逸辰又來了電話，催他趕緊來餐廳，楚希言這才回過神，不由自主露出一點微笑。

嗯，他也餓了。

西式餐廳里，白家兄弟和沈青都已經到了。

楚希言一落座，白逸辰就遞給他菜單，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紹過來，比服務員還到位。他幾乎能夠想像，小時候的白逸辰一定也是這麼帶白修竹的。

一邊沈青看著，醋意大發，可又不能對誰發作，憋得自己怪難受的，只好在餐桌上對著牛排較勁，什麼減肥節食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點完餐，白逸辰得意且驕傲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服務生推著銀色的小推車，把菜餚送到。推車上還有一個中等大小的黑盒子。

白逸辰笑著說：「希言，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你可不要太驚訝哦。」

服務生把黑色的盒子放在他面前，楚希言好奇地打開，裡面卻是空空蕩盪的，什麼也沒有。

所有人：「.......」

白逸辰臉色變了，冷聲道：「你們怎麼做事的，裡面的東西呢？」

「先生，我們絕對沒有碰過裡面的東西，不信您可以調監控......」

「那就叫你們經理過來，我現在就要調監控。」白逸辰所有的懊惱都化作了憤怒。

「好的，先生。」

那個服務生離開的時候，順便把空盒子收走了，不小心碰掉了沈青的包。

骨碌碌，一個炫彩的玻璃杯從裡面滾了出來，顏色隨著滾動不住變化，極其夢幻，就這個滾到了眾人視線之下。

服務生連忙把包和玻璃杯撿起來，不住道歉，白逸辰抬手制止了他的話，看向沈青：「青青，這怎麼會在你這裡？」

沈青也懵了。

過去這段時間裡，她被馮珂然搞得心慌意亂，又從白修竹那裡得知了穆浩塵可能喜歡楚希言的事，便動了心思，想撮合他們倆。

要是能讓白逸辰送不成杯子，她再以穆浩塵的名義送出去，豈不是美滋滋？

可想歸想，白逸辰簡直寶貝死這個杯子了，沈青根本沒找到機會，又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包里呢？

白逸辰失望極了：「你告訴我，為什麼？就因為你那可笑的嫉妒心？」

沈青被白逸辰的口氣激怒了，不禁冷笑一聲：「開玩笑，老娘稀罕你這個破杯子？想要的話，十個八個我都買得起，你少給我擺出這副嘴臉！」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它會從你包里滾出來？」

「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麼要解釋？」

「都已經這麼明顯了，你還要狡辯，沈青，我對你太失望了。」

沈青心痛到無法呼吸，極力剋制自己的眼淚，但是沒成功，臉上一下就濕了。

「白逸辰，你弟控，你愛你的家人，我都能理解，我也尊重這一點。可是有一個問題一直在我心裡，今天終於不得不問了，」沈青哽咽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你到底有幾分愛還能夠分給我？」

白逸辰用力握住拳頭，別過頭不看她：「我們都已經準備結婚了，你竟然還要問我這種問題，我沒什麼可說的。」

「那算了吧。」

白逸辰猛然抬頭：「你說什麼？」

沈青流著眼淚，露出一個四不像的笑：「婚禮，算了吧。」

一邊的白修竹和楚希言完全被這場鬧劇嚇住了，白修竹慌張起來：「大哥，你快說點什麼啊，哥！」

白逸辰眼眶也紅了，嘴上卻絲毫不肯服軟：「算了就算了，我也不想跟一個嫉妒心這麼強的女人結婚！」

沈青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哭著跑開了。

白修竹焦急道：「哥，去追她啊，去啊！」

白逸辰堵著氣，根本不肯起來。

楚希言擔心沈青會出事，連忙追了出去，一路保持三米遠的距離跟在後面，直到出了商場，沈青跑進雨里。

一輛黑色的車駛過，楚希言本能地轉頭，從正在閉合的車窗縫隙里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那不是甄明州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沒人意識到你帶來的災難，但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相信你一定會後悔的，尤其是......最疼愛你的哥哥。

楚希言忽然想起他說的話，微微睜大眼睛。是他搞的鬼？

前面沈青跑到馬路上，車來車往，嚇得楚希言連忙去拉她。

沈青一把甩開手，扭頭髮現是楚希言的時候，眼睛頓時暗淡了下來。

「你來幹什麼，回去跟你的好哥哥兄友弟恭去吧！」

楚希言把傘遞給她，笑了笑：「外面下雨了。」

沈青獃獃的，本來已經止住了的淚水又決了堤，放聲大哭起來。

楚希言仰頭望著無窮無盡的雨幕，心情也被這哭聲扯進了低谷，無端難受起來。

哭夠了，沈青擦著眼淚，蹲在花壇邊上，楚希言給她打著傘。

「你回去吃飯吧，我沒事了。」

「好啊，」楚希言笑著說，「不過你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吧，不然這頓飯可吃不成。」

沈青搖搖頭，忽然喃喃開了口：「我和白逸辰高中就認識了，戀愛也談了五六年，本來一直都很好，直到快結婚，我才突然不確定了。」

「我真的了解他嗎？我們能相愛到什麼時候？結了婚，一切真的會像我想的那樣福祉嗎？這些答案我全都不知道......」沈青苦澀地看了他一眼，「對不起，今天不該讓你吃不成飯。」

楚希言搖搖頭，依然是微笑：「是不是快樂，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或許吧，只是我沒想到，嚐試的勇氣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楚希言說：「那就先回去，睡一覺，再想一想。我讓哥過幾天再給你道歉。」

沈青起身，接過楚希言的傘。

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楚希言，歪了歪腦袋：「你真奇怪，好像什麼時候都在笑，難道就不生氣也不難過嗎？」

楚希言平靜地說：「因為沒有人在乎的難過，沒有任何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