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煜傑當然明白那是什麼感受。

其實，不只是莫建剛和程楓，他也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

那個人，每次想起，心都像針扎一樣疼。

記得那時候，他還是個小警員，剛分到這個管區，就跟著莫天朗。

季煜傑這個人天生骨架不大，看起來瘦瘦小小的，面部線條不硬朗也就算了，還偏偏長兩個酒窩，一點都不像電視里那些硬漢警察的形象，白白嫩嫩的。所以常被人笑應該去參加選秀當明星，不該來當什麼警察。

以前在警校，同班那個大個子笑他像個小白臉，他瘋了似得把人按在地上打，結果打的兩敗俱傷。那大個子家境優越，家裡生意做得挺大，總之就是個有錢人，那家人見自家寶貝疙瘩被打了，自然不依，非得要學校給他處分，學校想息事寧人，另一方面覺得他平時也挺乖的，就出面和那家人談，好說歹說也不幹。好在有個正義的好朋友站出來證明當時是大個子先出言挑釁，那家人面子上過不去，才同意私了。最後給了他口頭警告和跑二十圈的處罰，保住了檔案，沒蒙上污點。

從那天起，他就更加努力，想要擺脫「弱雞，小白臉」這些標籤。別人跑兩公里，他就跑四公里，不管是搏擊，還是空手道，柔道，他都比別人多出一倍的時間練習。

他清楚自己的弱勢，所以更明白自己想要的，就必須拼盡全力。

終於，他以優異的成績從警校畢業，被分配到了這裡，遇到了莫師兄。

起初，警局的人也看不上他，對他有些愛搭不理。只有莫師兄，不管做什麼都帶上他，讓他跟著學經驗，遇到他不明白的事也很有耐心的教他。他是個孤兒，雙親早在多年前一場交通事故中喪生，莫師兄知道以後，害怕他在生活上有難處，總會在不經意間給予他最大的幫助，又不會讓他覺得自尊心受挫。

對於季煜傑來說，莫天朗就是陽光，暖暖的，照在他心上。

他知道莫師兄喜歡那個小法醫，很喜歡很喜歡。追了好久，小法醫才答應和他在一起，他記得，那天莫師兄笑的很開心。他不在乎莫師兄喜歡的是男的還是女的，這都不重要，只要他覺得福祉就行。但師兄的父母不同意，他們接受不了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喜歡男人，很多次，莫師兄的父親都找過那個小法醫，要他們分手。

但是莫師兄說，他不能丟下程楓。

後來季煜傑知道，原來那個小法醫叫程楓。

最後，他們依然在一起。

他問過莫師兄，為什麼？既然那麼辛苦，幹嗎不放棄？莫師兄告訴他，對父母必須要講孝道，辛辛苦苦養他不容易，不能離他們而去。而程楓是心之所向，不能丟。於他而言，親情和愛情都很重要，都得要。

他那時候對情情愛愛的事情不是很懂，直到後來他遇到秦翊揚，他才明白了莫師兄那種心情。

再辛苦，也不放手。

可是，那麼好的莫師兄，卻這麼走了，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

「莫師兄的事，是個意外。」

季煜傑看著程楓，好久，才說了這麼一句。

這些年，他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我知道，我也是這麼安慰我自己，但是......」

程楓笑了笑，欲言又止，季煜傑知道，他笑的有多難。

「最難過的時候都過了，不是嗎？」

季煜傑拉過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緊緊握住，看著他的眼睛。

過了好久，程楓點了點頭，仰起頭，不想讓眼淚留下來。

突然，「吱呀」一聲，門開了。秦翊揚拿著一袋東西站在門口，看了看季煜傑，又看了看程楓。

這氣氛好像不大對啊......

秦翊揚和季煜傑四目相對，秦翊揚微微一笑，一臉溫柔。

季煜傑移開了視線，盯著桌上的雜誌，也沒說話，但秦翊揚知道，他現在心裡很煩躁。

程楓看了看他們倆，站了起來，對季煜傑說道：「報告我明天中午之前拿給你，下午我不在，有什麼事打電話吧！」

見季煜傑點頭，程楓便轉過身準備離開。開玩笑，這氣氛，再不走，難道留下來發電？

「秦總，有一段時間不見了，最近還好吧？」

「嗯，挺好的。」

程楓對秦翊揚笑了笑，說：「我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聊。對了，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啊！」

這句話，讓季煜傑一下忍不住笑出了聲。秦翊揚笑著應了聲好，側身給程楓讓了個位置，等程楓出去以後，然後把門關上。

秦翊揚走到季煜傑身邊，把桌上那些雜誌移到一邊，再把東西放下，把裡面的碗拿了出來。

季煜傑也沒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秦翊揚笑笑，俯下身在他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還沒想和你說話。」

秦翊揚臉上笑意更深，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想和你說話不就行了？」

「你還是一如既往臉皮厚。」

「那是，臉皮不厚怎麼成大事，是吧？而你對我來說，再小的都是大事。」

秦翊揚揭開碗蓋，用調羹在裡面攪了攪，一邊說道：「把這碗粥喝了，我熬了很久的。你看看你，一忙起來就不記得吃東西，而且還挑食。」

「我很挑食麼？」

季煜傑拿過調羹，餵了一口到嘴裡。這味道，果然是小秦的水準，真真好味。這一口下去，從食道到胃都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見季煜傑專心喝粥，秦翊揚便拿起剛剛丟到一旁的雜誌看了起來。

「對了，你和他熟不熟？」

秦翊揚愣了一下，但馬上明白了季煜傑的意思，用略帶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傅紹勤？季警官，你是想在我這打探消息？挺會使用身邊資源的嘛！」

說完，輕輕地揉了揉季煜傑的短髮。

「不過，我和他真的不熟，見過幾次，都是那種酒會，每次身邊的伴都不一樣。」秦翊揚見他快喝完了，便把雜誌放在一旁。「小煜，你一整晚看這些，真的有用？」

季煜傑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後看著秦翊揚，笑了。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