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考的日期很快就到了，考試的前一天，畫室大放假，老師請他們所有人去了城東的一家火鍋店，據說是老師的朋友開的一家火鍋店，店裡生意很好，也許是開在學校附近，價格有合理的原因吧。

老師點了個鴛鴦鍋，師母也在，帶著孩子混在我們中間，小朋友鬧騰，我們也跟著鬧騰，包廂里吵吵鬧鬧的，夏小滿乖順地坐著，她給母親發去的信息，母親到現在還沒有回，就連早上打父親的手機時，也都是一陣忙音。

「今天盡興玩，明天放鬆考。」老師把裝滿了飲料的杯子舉起，身後的全景玻璃上映著他略微肥胖的身體，和星星點點的燈光，以及綽約的看不見面容的人。

夏小滿沒笑也沒迎合，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看著空蕩盪的杯子，和空蕩盪的碗筷。有人給她的杯子里倒滿了飲料，她笑著說了句謝謝，傾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她看著玻璃上的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無論怎麼看都看不見了，那個只要有項晟在身邊，就可以肆無忌憚，笑容滿面的人不見了，那個說著要彈吉他，要站上最大舞台上的人也不見了，就突然之間，彷彿只是夏季坐在樹下，起了一陣風，吹過之後，之前的一切全數化成了泡沫。

「我媽說明天送我去考場，」旁邊的人和同伴抱怨著，「這樣弄得我壓力好大，又不是聯考。」

「我媽也是，剛剛還打電話過來叫我早點回家，早點睡覺。」突然那兩個交談的人轉過了身，面朝夏小滿問道，「你媽呢？也會這樣麼？」

「會啊。」夏小滿點了點頭，她笑著說：「巨啰嗦。」

「是吧，你也這樣覺得哈。」那人像是找到了共鳴似得點著頭，就又伸長了手去夾了些食物到碗里，呼哧呼哧地吃著，偶爾抬頭還會問問夏小滿要報考什麼學校，幾點到考場去，在哪個考場，怕不怕，之類的種種問題。

夏小滿也都一一回答，碗里偶爾添置了些食物，也都是等涼了之後才慢慢吃掉。

回家的時候，喧鬧快速的從身邊撤退，她看著那些人的父母來接，或是幾個幾個的結伴離去，夏小滿便站在店門口朝車流處張望，像是在等什麼人，過了會才邁開步伐朝對面的車站走去，回家的班車駛入站台，依舊是沒什麼人的車子，空蕩盪的寂寞在裡面徘徊不去，夏小滿靠著玻璃窗望著外面，在車子的顛簸中迷迷糊糊的睡去。

夢裡她看見了小時的自己，待在項晟的房間，外面的鞭炮陣陣，隨後她的手邊感受到了溫暖，小小的她側頭看去，就看見項晟站在自己的身邊笑容滿面。再之後，是漫天的星光，夏小滿坐在奶奶的腿上，她們一起坐在老宅的門前，奶奶指著每一個星星，然後把幾顆星星連在一塊。

「夏小滿，如果你考不上大學，音樂就別想碰了。」母親那次的大發雷霆，是在拿到她第一次考試的成績時，之後她說：「我認識一個畫家，你去他家裡學畫畫吧，正好他開了畫室。」

「決定了就要自己好好地做，別在我面前抱怨。」母親說：「我幫不了你什麼。」

車子突然的緊急剎車，她的額頭撞到了前座的靠背上，驚醒時，她揉著額頭看了看窗外，離家不遠，只剩兩個路口，她拿出手機看時，一片寂靜，發出去的簡訊，就像是一塊小石子沉入了大海，沒有半點回聲。

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車子拐了彎，她扶著後門的把手，輕輕地嘆了口氣。到站了，她下了車，突然間不想回家，於是沿著路慢慢地往前走，走累了就坐在路邊看忙碌的人，看飛馳的汽車，聽那些夜晚的竊竊私語，放空自己，就像明天不會到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