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說，畫畫這種東西，要靠毅力，那是一個修行，自己和自己的修行。這種修行是孤獨的，有時候自己坐在畫室里，周圍什麼聲音都沒有，你只能看見自己的手在紙上揮舞，四周黑峻峻的，唯獨自己這裡有那麼一盞燈亮著。

前路無期，卻在伸手的時候能清晰看見。

夏小滿的老師，給每一個學生的畫板上都夾了個燈，因為小孩要睡覺。自從老師把孩子從老家接過來之後，整個畫室比之前要安靜很多，到飯點的時候，老師端著飯溜溜達達地走來又走去，身後的小孩也有模有樣的跟著。

聘請的年輕老師辭職了，於是他又自己接手了起來。

「你們好好畫，到時候聯考，就能考出好成績。」老師咽下一口飯，又夾起一個土豆絲，吸溜一下進了嘴裡。

「夏小滿，畫畫不要急，要慢慢來，打型快，但是你的陰影和細節要把握好，慢一點，畫一下看一下，這麼急，你又走不了。」老師走到夏小滿身後的時候，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夏小滿便點頭，把速度放慢了下來。

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有震動，拿出來看時，是項晟給她發的信息，高三了，他也越來越忙，課業的繁多，有時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就會給夏小滿發一條簡訊，很簡單的兩個加油，卻包含了太多抵抗不住的壓力。

夏小滿握著手機，笑了笑，也給他回了兩字加油，就又拿起畫筆畫了起來。老師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們身後看著，這個看完就看另一個，眼神在幾個人之間輪流換著，之後按耐不住又拿出自己畫畫的工具，站到他們對面的桌子邊上，正對著他們畫了起來。

老師畫國畫，夏小滿一抬頭就能看見，有時可能眼神太過熾熱，老師便會抬頭看著她，說：「等一下，我畫完這一筆。」

過了一會就會走到夏小滿的身邊，看著她的畫，然後告訴她哪裡需要修改，哪裡需要調整，之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畫。

等夏小滿要走的時候，她把畫給老師看，眼睛卻望著桌子上的畫，毛筆勾勒出的山崖，墨色的一片，淡淡的色彩和相較於濃重的色彩攪和在一起，形成一個神奇的特效，看起來時就一如老師的性格，溫順柔和。

等到夏小滿背上書包的可以離開的時候，夜晚已經很深很深了，畫室里的人都走了，老師看了看鐘，拿起自己的車鑰匙說：「送你吧。」

「啊？」夏小滿正在把畫板放到一邊，收拾鉛筆，突然聽到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愣神，之後又反應過來，連忙擺手說不用麻煩。

「太晚了，你是騎腳踏車來的麼？」老師看了看外面，月色清冷，街道上連個車子都沒有。

「恩，騎了腳踏車來的。」夏小滿乖順的點了點頭，她把外套穿上，下半年的天氣，只要過了國慶，早晚溫差就變得很大，路上哈一口氣，都能在路燈下看到白色的霧氣。等到在晚一些，就能看到白霜了，在路邊的綠化帶上，樹葉上粘附著。

「啊，那路上要小心一些了。」老師說道。夏小滿就點點頭，出門時，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看來電，是項晟打來的，接了之後，就聽見那邊寫題的聲音。

「喂。」夏小滿就先開口。

「恩。」項晟應了一下，之後說：「你騎車，我刷題。」

「哦。」夏小滿已經到了樓下，她把耳機插上，塞入耳朵，項晟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清晰的響了起來，她能想像到，那個已經長高長帥的少年，低著頭在燈光下認真而專註的樣子，能想像到，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寫下一個個字元，自信而篤定。

於是，她唇角勾起，騎著車子駛入大道，朝家的方向疾馳而去，偶爾起的風把耳機掀落，她就停下來，把耳機重新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