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看著那個女子遠去，他緩緩地走向忘川，站在岸邊等著引渡人乘船過來。等待的過程中他聽見了一首歌，奇怪又熟悉的腔調，他仔細的聽著，忽然從記憶的深處，想起了這首歌。

在戰火紛飛的時候，常常響起，連本該無憂無慮的孩童都會唱。

那時候自己被關在宮中，聽著遠處常常傳來的戰報，望著早朝時那一個個說著其他話的人，心情越來越煩躁。後宮裡父皇留下的人，還在不死心的鬧騰著，大皇兄前日請戰去了戍邊，還有幾個親王也被派去了其他地方。

北方的戰還沒有打完，南邊和西邊又同時鬧了起來。

喬宰相拉著張旭來過幾次，都被他一一打發了。在過些日子就要到新年了，喬宰相一直在說祈福的事情，安華卻一拖再拖的不願意提，等到了臘月還未等到朝臣們一起鬧他，戍邊就傳來破城的消息。

戍邊的城破了，在那裡守著的人，沒有一個人活著。

那天夜裡，他做了個夢，夢裡他看見了自己的母妃，坐在貴妃椅里，手裡拿著一個荷包，裡面放著一些凝神靜氣的東西。他輕聲地喚了聲母妃，可那人並不理他，他就又往前走了一步，又喚了一聲。

那人終於抬起了頭，可眼神卻是冰冷的，安華聽見她說：「城破了。」

安華點了點頭，他不敢說話，他本想告訴自己的母妃，自己有多麼多麼的想她的。

「安華。」他聽見自己母妃在長久的沉默過後，輕輕的嘆了口氣，她說：「若是沒你，也許這個江山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吧。」

「我很後悔。」說道這裡，安華看見自己的母妃面目猙獰，「當初為何要縱容你出生，又把你養大。」

安華依舊沒有說話，但他彎曲了膝蓋，跪了下來，跪在冰涼的青石板上。這裡是個迴廊，旁邊種著幾株桃樹，此時花已經開了，外面下起了雨，雨水打著花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從迴廊的盡頭走了一人，手裡拿著劍，朝他走來，母妃消失了，在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消失在了這一場稀稀拉拉的春雨之中，那個拿著劍的人，穿著明晃晃的衣服，胸前綉著一條游龍。

他在安華的面前站定，將劍舉起，抵著他的心臟，用了力，衣服破了個口子，那冰冷的劍就觸碰到了自己胸口的肌膚，安華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意和痛感。

「痛麼？」安華聽見那人問。

「不痛。」安華回答道。

劍又往裡面刺了一點，那人依舊問著同樣的問題，安華也依舊用同樣的話語去回答。後面是真的痛了，安華低頭看去，胸口依舊有紅艷的鮮血溢出，滴在自己那件黃色的衣服上。

他抬頭望去，那個人的面容，一下變成自己的父皇，一下又變成少年時的大皇兄，他問安華怕不怕，安華搖頭，他問安華痛不痛，安華依舊搖頭。後面他把劍收了，手裡拿出一壺酒，外面的雨也停了。

他走出迴廊，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面站定，不知從哪裡他拿出了兩個酒杯，端著那一壺酒，往杯子裡面倒，倒滿了之後，他揮手叫安華過來。

安華便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後。

「我這裡有兩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沒毒，你選一杯吧。」他側過身讓安華選。安華站在那裡盯著那兩杯一樣的酒，看了好久，最後他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結果什麼也沒發生。

安華聽見那人大笑了起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待到夢醒時，安華聽見那人說：「你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