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一去，何時再相見？也許等到冰雪消融，楊柳抽芽，也不會再見了吧。

安華拿著酒壺，將裡面的酒灑在畫卷上，張憬言的書信來了，阿亮雙手捧著送到他的面前，他拆開來看，裡面講著很多很美好的事情，可他知道，大漠並不是信中所寫的那麼好，那裡戰事四起，民不聊生。

「以後，這信......」安華說到這裡，又不再說話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不要再送來了，直接燒了吧。」

「喏。」阿亮應道。

他想起了以前自己幻想著的大漠風光，忽然有點兒想笑，可後來他還是笑了起來，桌子上的畫被他撕了，就連原本手裡的酒壺也摔落到了地上，破成了碎片。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皇兄，那個看起來如此溫柔的男子，儒雅的好像做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諒一樣。

那一日，御花園裡的花開的絢爛，池中的荷花也開了，小時候的自己牽著二皇兄的手，一塊兒往那邊跑去，他們站在池邊，身後的宦官還未追來，他指著那荷花說：「開的真好看。」

「你想要麼？」二皇兄問道。

安華點著頭，二皇兄卻說要他自己去摘，可他摘不到，手太短了，那花離他很遠，腳尖往前走了一小步，試探的伸了伸手，還是沒有辦法抓住，卻不料身後有人使了力氣，他往前傾去，跌入池中，摔進去時，他看見了二皇兄，站在岸上，對他溫和的笑著。

最後還是匆忙趕來的阿亮救了他。

父皇說他不小心，母妃也說他，他安靜地站在那裡聽訓，眼睛偷偷地望著縮在琦妃懷裡哭的傷心的二皇兄，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你說你跳忘川幹什麼？」手臂被人戳了一下，安華側頭去看，那個妖艷的女子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朱紅如血，「發什麼呆？我問你話呢！」

「想跳，就跳了。」安華往旁邊挪了一下。

「忘川裡面是什麼樣的？」那女子也往旁邊挪了一下，「是不是真的一片虛無？」

「你跳進去不就知道了。」安華把那頭青絲從自己的肩頭拂去，紅色的輕紗輕輕的拂過他的手，他將手收了收。

「聽說裡面惡鬼很嚇人。」那女子搖了搖頭，得意洋洋的說：「我才不會像你那樣傻呢。」

引渡人乘著船回到這裡，船上空空蕩盪的，沒了那個孩子，也沒有渡魂人，安華想，不知道那個孩子會投生成什麼。

「誒，我有個故人也在裡面。」那個女子走到安華的面前，她用手在安華的腦袋上點了點，鼓著腮幫子，說，「他叫張憬言，你在忘川裡面見過他麼？」

安華聽罷，他盯著那個女子的臉龐看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他有些驚訝，又有些難過，他記得忘川冰冷的河水，也記得裡面嘶啞的包含痛苦的哀嚎，也記得那些想要將他吞下的靈魂，甚至他也記得忘川河底的寂靜，那是一種吞噬一切的寂靜。

可他沒有看過張憬言，他在那個眾鬼避如瘟疫的忘川里沒有見過他。

「他為什麼進去？」安華見著引渡人又將一魂載著，載去對岸。

「我不知道。」那女子說。

「你不知道？」安華問。

「恩。」那女子用手捏了捏安華的臉，她朝安華做了個鬼臉，又拉著他左搖右晃了一陣子，才說，「都說是故人了，那肯定是很久沒見過的人了咯，他想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那你問他做什麼？」安華拍去那雙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他站起來，拂去身上的花瓣和泥土。

「就是問問咯。」那女子聳聳肩，笑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