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安華就去了自己的父皇那裡，在那裡看著奏摺，直到燈火搖曳，困意襲來。

「你還和我一起去大漠麼？」閉上眼沉入夢中，他夢見了張憬言。夢裡的季節還停留在夏季，陽光盛大，婆娑的樹影將他們擁入懷中，風從前面吹來，鳥兒停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再過去一點，是一條波光粼粼的溪流。

「去啊。」安華眯著眼凝視著前方，唇角勾起，「那樣的大漠我怎會不去呢？」

「曾有古人吟誦過的大漠，不去確實太過可惜。」張憬言說道，樹上落下一隻知了，背朝上的掉落在雜草之中，他傾身看去，隨後笑著搖頭，「這夏蟬也忒笨了，好好的樹上不呆著，趕著來地上，這下好了，真落了下來。」

「確實是笨。」安華也傾身向前，他想著伸手去抓，卻被身旁站著一直為出聲的阿亮給制止了。

「少爺。」阿亮說，「正午了。」他彎下腰伸手擋住安華伸出去的手，斑駁的陽光順便也落在了他的掌心中，他微弓著腰，歪著頭，淺笑地建議道：「陽光毒辣，不如去酒館休息避避熱潮。」

「唔。」安華顰眉似有些不滿，不過陽光卻也如阿亮說的那般明艷了起來，就連吹來的微風，都比早晨要熱許多。他側過頭對著張憬言說:「我正好知道一家酒館，飯菜不錯，清酒也是自家酒窖里釀製的，不知用的什麼材料，但卻十分好喝。一起去麼？」

「好啊。」張憬言答應道。

短促的咳嗽聲忽遠忽近的傳來，安華恍然醒來，黃色的帷帳在面前隔開了那張寬大的床，早已骨瘦嶙峋的人躺在上面，蓋著一張薄被，那個人咳嗽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片掛在枝幹上岌岌可危的枯葉，稍有一絲風起，就能從枝幹上落下。

安華嘆了口氣起身倒了杯水來，掀開簾子時的手頓了頓，之後把杯子放到旁邊的矮凳子上，他先將床上的人扶起，後又拿著水杯小心翼翼的餵給那人喝。

「御花園裡開始落葉了。」安華邊喂水邊說，「池子里的荷葉也開始枯萎了，夏季的錦鯉也長了不少。」安華見杯子里的水已經沒有了，便把那人又調回了之前的高度，「等父皇你的病好了，可以邀上些喜歡的人，去那裡看看。」

之後他幫那人弄好被子，繼續道：「母妃也常常去那裡走走，你是知道的，母妃最喜歡的就是御花園裡的那一池子的錦鯉了。」他把幔帳放下，離開了床邊，放下杯子，轉身的時候望著地上被油燈照出來的影子說：「母妃本想來守的，可是父皇你也知曉她的身體，這般的折騰肯定是受不住的。」

「外界亂七八糟的謠言想必也是沒有人會跟你說的。」安華又坐了回來，「我今兒幫你看了奏摺，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出來了，解決了的，沒解決的，一件堆著一件，都不知道該先處理哪一件了，父皇你還是快些好起來吧，你好起來了我就去大漠看看，看完就回來。」

「怎麼樣？」安華調皮的眨了下眼睛，儘管那個卧床不起的人並不能看到他的這個小動作。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安華將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趴靠在床邊，外面吹起的風從半開的窗戶溜了進來，撫過黃色的幔帳，摸著他的頭頂，彷彿無聲的安慰。他的眼眶突然濕潤了起來，安華小聲地說：「所以啊，得好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