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的夢裡，安華一個人走在其中，穿著淡青色的長衫，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看見那個穿著黃色龍袍的父親，負手站在前方，等到他再往前走時，霧氣忽然散去，一切清晰起來，他才發現這是自己的書房。

他的父皇回過了頭，用最為溫和的樣子，來迎接他。他說：「安華，在太祖皇面前，可不能怠倦了自己。」

「這就是我將這畫掛在你書房的原因。」父皇說：「安華，你是太子，不論那些人說些什麼，你仍舊是太子。」

父皇說完這些話，就從他的夢裡消失了，無論他如何叫喊，都不見回應也不見那人的身影，直到最後醒來也不見那人出現。他睡意朦朧的看見張憬言端著酒杯飲酒的面容，和一片赤紅的夕陽，店裡小二的聲音從嘈雜的人群中穿透過來，鑽入他的耳膜，他才揉著眼略有些歉意地望向張憬言，他說：「抱歉，請你來此喝酒，我自己卻睡著了。」

「無事。」張憬言卻笑的溫和，他舉起酒杯又喝上一口，「有免費的好酒喝，我也不虧。」

「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都城裡熱鬧的很。」安華給自己斟了滿杯的酒，「張兄若是有興趣，可將自己雕琢的面具拿去賣賣，屆時，節日的氣氛濃郁，倒是可以比平時多賣些出去。」

「嗯？」張憬言將送到嘴邊的杯子放下，神情有些怔愣，他不知道安華為何突然提出這樣的話來，於是微挑眉毛，疑惑道：「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只是隨口提提。」安華說。

「聽說，」張憬言停頓了一會，他看向安華，眸光里隱藏著探究的意味，「最近天要變了。」

「何人所說？」安華執杯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後又若無其事的送到嘴邊，「這變不變天的，豈是隨口說說就能變的。」

「市井裡都在傳，」張憬言繼續道，「各種勢力正蠢蠢欲動，若那消息的假的，哪那些人如此這般又是為何？」

「誰知道呢。」安華說道，他將酒杯輕輕地放到桌子上，拾起筷子夾起一粒土豆，垂著眼眸說：「怎麼，張兄想要投奔誰人門下了？」

「那倒不是。」張憬言嗤笑道，赤紅的陽光恰巧打在他半張臉上，那一隻眼中的紅霞，如同一片燃燒的烽火，他的手指在杯沿上轉了幾圈，續而說道：「只是好奇，聽聞金國的太子是個平庸的人。」

安華撇了撇嘴，「也許吧。」

「不過皇家的事，誰能說的准呢。」張憬言盯著他看了許久，低頭勾起一抹笑意，「喝酒喝酒，還是喝酒最痛快。」他舉起酒壺，往杯子里倒酒，倒滿了就伸到安華的面前，虛敬了一下，就將那杯酒下了肚。

安華也順勢舉起了杯，只是喝了一杯之後，就沒了喝酒的心思，於是他起身告辭，「天色不早了，若是以後得空，我再請張兄來此一聚，今日我就先行離開了。」

守在外面馬車邊的阿亮見他出來了，便趕忙迎了過去，他扶著安華上了馬車，自己則和車夫一併坐在外面。阿亮見他神色不對，於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方才殿下是和張先生發生了什麼不愉快麼？」

「沒有。」安華說，他坐在馬車裡，背靠在軟墊上，閉著眼睛。

「殿下待會回宮之後，還是去陛下那邊麼？」阿亮見他這般，也就不多問了，於是轉移了話題。

「嗯。」他簡短的回答道，見他不願多言了，阿亮也就不再開口。馬車的車輪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滾動著，車身的顛簸讓閉著眼的他很快又陷入了久遠的思緒中，那裡太祖皇帝的畫像依然存在，唯一不同的是，在畫前念書的孩子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