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御花園裡的樹葉全數掉光的時候，秋季的天氣已經趨向於冬天了，燕子早已去往了南方，瑟瑟秋風吹過來的時候，安華正拿著一本奏摺坐在他父皇的床邊讀給他聽。

「南邊今年收成不是特別好，徵收的糧食數目不是很多。」安華說：「靠城牆邊上的地方還有蠻夷入侵掠奪，雖自行抵抗，卻是負隅頑抗，損傷也是非常的慘重。」

「那邊希望能多派些兵力過去。」安華放下手中的奏摺，抬頭望向對面那個斜靠在床頭上的人，「該如何？」

「咳咳。」那人話還沒開始說，就先蹦出幾句咳嗽聲，然後背脊就像被雪壓彎了的枝幹，彎著彎著幾乎都快要碰到那雙筆直的膝蓋，他喘了幾口氣，才用嘶啞無力聲音回覆道：「派兵前去仍舊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得派幾位才人和軍隊前去。」

「好。」安華點了點頭應道，隨後又從旁邊拿起一本奏摺，翻開略看了看，讀給那人聽。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風雨欲來的氣勢壓抑沉悶的很。隨後，一陣風帶著雨水濕潤的氣息，落了下來，砸在窗格上，又落在地上。

床上的人閉著眼昏昏欲睡，而安華仍舊讀著奏摺，偶爾打起哈欠，眨去眼中的淚水。

他看著床上的人，把手中的奏摺輕放到一邊，起身將那人滑落的被子蓋好站在邊上凝視了一會，便轉身離開，推開門的時候，外面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幾滴雨水濺落在他的臉頰上，涼涼的，就像是幼年時流下的淚水。

阿亮拿著一把油紙傘站在旁邊，微彎著腰，輕聲地問：「殿下，準備去哪裡？」

「隨處走走吧。」安華說，他往前邁著步子，阿亮拿著傘跟在後面，直到步入雨簾，阿亮把傘打開，依舊走在後面，與他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阿亮。」他們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御花園裡，雨中清冷的御花園，寂寥又蕭瑟，他往前走，身後的人緊跟著，就像是小的時候那樣。他彎下腰拾起一片被雨水打濕的枯葉，放在眼前端詳，雨水打在紙傘上，滴滴嗒嗒的。

「我記得我以前傷心的時候就喜歡往御花園跑。」安華說，他的目光這一次越過了枯葉落在右前方的那一堆用石頭搭建起來的假山上，「我喜歡躲在那堆石頭下面的洞里，蜷縮著，正好能塞一個孩子。」

「當時也下著雨，母妃逼著我要去學習一些治國大道，我不肯，就躲到了這裡。」說道這裡的時候，安華笑了，他說：「天上下著雨，爾後又響起雷鳴，我害怕竟然哭了起來，哭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醒來時你就在旁邊。」

「那時候，可真是個笨蛋。」安華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懷念。阿亮看不見安華的眼睛，可他覺得那雙眼睛裡，肯定儘是寂寞。

「張憬言的邀約怕是不能赴約了。」安華繼續往前走著，走到一個半落的花前，雨水在余留下來的幾片花瓣上滑過，竟使得那花，像是剛剛開放一樣嬌嫩，「明日你若是得空，去幫我和他說說吧。」

「喏。」阿亮應著。

「可惜了，本想著秋季一過就走的。」

「殿下，現在不能去，等以後也可以去的。」

「以後嗎？」安華思量許久，「也許吧。」

雨水停了，天邊的陰雲卻扔在徘徊，御花園中的水池一片沉靜，面上浮著幾片枯葉，和一片敗落了的荷葉，看起來好不寥落。安華走到池邊，低頭往下看，看自己的倒影，看那灰濛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