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後就是秋季，枯黃的葉子在枝幹上搖搖欲墜，沒有風，也能飄幾片葉子下來，落在地上，用腳踩上去能聽見葉子脈絡斷裂的清脆的聲音，安華帶著阿亮穿著簡樸走在人滿為患的街道上，路邊的鬍子花白的老人笑眯眯的捏著泥人，孩子踮著腳看著。

另一邊吹糖畫的是個中年人，此時正吹一隻老鼠，小巧的耳朵憨厚的模樣，不似那到處四竄的鼠類。那中年人旁邊是一個賣草鞋的孩子，孩子支著腦袋閉著眼睛，嘴巴微開打著盹。

再往前走是一間藥鋪，鋪子外面擺了張桌子，穿著白衣的老人坐在桌子邊上，旁邊的一塊木製的牌匾上寫著：今日喜得孫兒，免費看診。再往前面走一會，就看一算命的攤子，半瞎的運算元穿著道袍，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誒，先生今日還算命麼？」安華好奇地走過去，他靠近那人，用手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算。」那人點了點頭，「不知這位少爺要算些什麼？」

「算......算命吧。」安華把手放在身後笑著說。

「那把手伸出來給老夫摸摸。」

「喏。」安華伸出手，那人精準的抓過，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遊走幾遍，皺著眉一副不知如何說起的表情，讓安華突然有點兒忐忑了起來，他問：「怎麼了？算出了什麼？」

那人把手收了回來，隨後搖了搖頭，說道：「老夫恐是學藝不精。」

「少爺，走吧。」身後的阿亮說：「這些算命的都是些騙錢的，真能算出來，怎的不算算自己的命呢。」

安華有些失望的把手收了回來，拿了幾個銅板放在桌子上，朝那人拱手，帶著阿亮又往前走去，阿亮見他這樣，又勸解道：「命這東西，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提前知曉了也不見得是好事不是，少爺放寬心才是，沒算出來就好了，免得以後日思夜想著怎麼去改，徒增煩惱。」

「這倒也是。」安華聳了聳肩說，他走到一個斗蛐蛐的小攤上，蹲在地上跟那些人一起看著，小小的碗里，兩個蛐蛐互相殘殺，到最後勝的那一隻，似乎也不是也別的開心，也就只有那些圍觀的人在歡呼罷了。一局終了，他站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碗底一動不動的蛐蛐，拍了拍自己衣擺下的灰塵。

「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時，便看見張憬言放大的笑臉，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地上說：「你怎麼對斗蛐蛐感興趣了？」

「路過便看看。」安華說：「你怎麼也在這？」

「恰好去前面的糖鋪買點兒糖。」張憬言說，「卻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你。」

「我也沒有想到。」安華笑著說：「真巧。」他眉眼彎著，柔和成了一縷陽光，恍然的闖入張憬言的眼中，就像是清晨剛剛破曉之後的陽光，很是溫柔。

「一起？」張憬言問道，他拿手去摸自己腰間的玉飾，笑意在眉眼間打轉，卻沒有轉入心臟。

「好啊。」安華說，他望向前面凹凸不平的路面，行人匆匆，陽光照在上面，旁邊的影子也打在上面，像是一條遊走的金蛇。

他們比肩走著，影子在身後沒有交集，仿若兩條平行的直線，知道彼此的存在卻無法觸摸到對方。安華側頭看了眼旁邊的張憬言，眼角的餘光掃見地上的影子，於是他向張憬言走近了一點，影子也跟著近了點，一邊的手臂和另一邊的手臂融到了一起，直到最後，陽光被一棵茂盛的梨樹擋住，影子化作了斑駁的光點，消失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糖鋪也到了，那是一家老舊的屋子，屋檐下的招牌都已經褪色，裡面的夥計正忙著用油紙包裝糖果，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正拿著雞毛撣子四處揮舞。